倘若正儿幼时受他父皇宠爱多好。一方沉重的黑水砚,纵使皇帝再气恼,也砸不到一个受宠的皇子头上。
倘若那方砚台恰恰砸偏了多好。若正儿不傻,想必也会像他的兄长朝文帝一般、有一番大作为。
就算正儿注定是个傻皇子,倘若他有个疼他的母亲,那也是好的啊。可惜,连母亲都没有,他就这样痴傻着、时时被人欺辱着,长大了。
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个人有个人的命数。刘正把什么都能忘了,却在回朝都上极为执着,也算上天注定。阔目也大大咧咧地靠在窗前,看着园中来来往往、洒扫不断的仆人,心里念叨着:狼头神啊狼头神,不晓得我上辈子是欠了这傻子多少债,索性这辈子还清算了。您要是还记得每每逢年过节我给您杀的猪羊,您就保他活得长些,可别让我再把这债背到下辈子去了。对了,还有那一大一小,您也帮衬着我找找,是死是活给个音信儿罢。
他这般祈祷完,心里觉得还该说些什么,但其实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舔了几下嘴唇,只得轻声骂了句粗口:他娘的。
“谁娘?”
旁边笑嘻嘻地凑过来一个大脑袋。阔目也正在想事情,懒得理他,便顺口答了句“你娘”。刘正脑子不清楚,稀里糊涂地笑嘻嘻咂了一遍:“我娘?我娘!”
阔目也极怜悯地瞅这老大不小、辈分排的上是当今皇帝亲叔叔的傻子一眼,觉得朝国居然能选这么个人坐在摄政王的位子上,估摸着也是快没了气数。
此时这新鲜出炉的摄政王,自己耍累了、见也没人搭理自己,便要靠在阔目也肩上睡觉。阔目也肩膀是宽厚,但也架不住这么一个大脑袋:刘正半梦半醒之间,他那头顺着阔目也胳膊滑了下去,被一只厚实的手掌接着、安稳地落在了暖和的臂弯里。
他砸吧了两下嘴唇,放心地眯上了眼。
这大麻烦终于睡过去,阔目也也是长舒了一口气。他两手一合、护好把他当枕头使的刘正,自顾自地想起事情来。
他自己也就是山野粗人一个,打小在自己部族里都是个上不挨、下不沾的人物。老族长看他脑子、武艺都是半斤八两,撑不着也饿不死,再一寻思,此时族内正是用人之际,这大块头的小子放这里白吃饭不说、还碍手碍脚,索性寻个由头把他弄出去罢。
老族长当初到底是怎么个想法,还有待商榷;这些阔目也后来自家补出的片段也难免失真。之所以任由他自己瞎想,是因为此事再也没有可考证的机会了:月亮山一族,早就被赶尽杀绝。别说老族长,就连族内一个做饭的老妈妈,估计都尸骨无存。
唉。赶尽杀绝。
阔目也品咂这四个字,心中不知是庆幸、还是感激,抑或还有许多没来由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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