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聿寒等他继续说。
“三年前,黑风寨上,你被冤魂托梦,并非无缘无故。”
“你突然提起这个……什么意思?”温聿寒也直勾勾地看回去。
其实他以为,容宸瞒着自己的,是当时在穆淞岛上,自己昏迷之后发生的事。
不过现在看来,远远不止这一件。
“你身上有我的气息,他们不敢来找我,只好去纠缠你。而山上的怨灵大部分受戚宴生所控,他托梦给你,其实是想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温聿寒想不明白。
“我的容貌和白薇很像。”
“等等……”温聿寒的脑子突然短路,“你的意思是……”
“戚宴生是我生父。”容宸阖眸道,“三岁之前,我的名字是戚竹。”
“那白薇……”
“是我亲手害死的。”他又睁开眼,淡淡地说,“不过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若是当初不曾救下白萱,恐怕就真的永远不会知道了。”
温聿寒猛然坐起身来。
“这件事,温公子是知道的。”白萱说。
“嗯,对。”温白回过神,应和她道,“详情就不告诉你们了,不太好。”
“倒也无妨。”白萱忖了忖讲,“我既然和诸位同行,藏着掖着也不好。实不相瞒,我姐姐当然受容宸蛊惑,做了恶事,我也曾在旁出力。后来死过一遭,侥幸生还,更侥幸与其他亲人重逢,于是便想着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就随我那位亲人学了医。不求抵债,好歹弥补我这些年的过错,让我稍稍能够心安一些。”
“原来竟有如此之事?”唐珏皱起眉,心底对容宸的厌恶更甚了几分。她正色道,“白姑娘当年也是受人蛊惑,迫于无奈。若要怪罪,也应怪罪到罪魁祸首头上。何况白姑娘如今悔过,为时不晚,也不要太过介怀了。”
“是啊,是啊。”闻天昊也是十分感慨,“我双亲也是遭他毒手,想来能够理解姑娘的感受。只是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与修行却均已不凡,想来那位亲人,也定然是位得道高人了。”
“他确实是很厉害的。”白萱笑道,眼里泛出一丝温情来,“我悟性不佳,因此只粗浅地学了些奇门诡道,没想到竟误打误撞地治好了温公子,实乃巧合,二位却一直记到如今,反倒让我过意不去了。”
“不管是不是巧合,救命之恩就是救命之恩,白姑娘不要这么谦虚……说起来我还没问。”温白被提醒到,“白姑娘是药庐里有人传信给他,可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消息?”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师尊总不会骗我们罢。”闻天昊笃定地答。
“那是自然,陆掌门风光霁月,小女也有所耳闻……只希望真如他所所言,去了以后,不要又是人走茶凉,来迟一步啊。”白萱淡淡地道。
闻天昊不由得对她侧目了几分。
容宸用一个十分平淡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并不十分平淡的事实。温聿寒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甚至有点发麻:
“所以……”你看着白薇被毁容,把药给她,让她变成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嗜杀成命的怪物。你又看着白萱把她杀死,而且后来才知道,她是你亲生母亲。
温聿寒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就连一个吞咽唾沫的动作,仿佛都有点艰难。
容宸点了点头。
温聿寒一瞬间心疼到无以复加,仿佛这么做的是自己一样。
他扑上去给了容宸一个大大的拥抱:“唉,你不要难过,毕竟你见到白薇的时候她已经毁容,认不出来也是很正常的……”
“松手。”容宸嘴角抽了抽,“我没有难过。”
温聿寒权当没听到,厚着脸皮继续问:“这么说来白萱这些天这个反应……她怎么知道你是戚竹的?”
“是她先认出我来的。三年前,我离开妖族,受了些伤,她恰好在旁边,看到了我身上的胎记……不过大约不止于此,更具体的,你若想知道,以后去问她好了。她说过的一些事情距离现在太久远,我记不大起来,所以也没什么感觉。”
容宸抬手推了推温聿寒,没推开,对方仍然像块狗皮膏药一样黏在他身上,还蹭了蹭,问道:
“可若是你知道地上那个女子就是你母亲,你还会把药给她吗?”
容宸顿了顿:“……这种事情都是没办法讲如果的。若要论如果,你怎么不问如果戚宴生和白薇没有吵架,如果逢平还活着,或者如果我不曾知道赫连万朔把逢平的行踪泄露出去?这样的话或许便不会有现在的我,你也没必要站在这里了。”
“……”
“如果如果,可凡事有因才果,有因必果,哪里能用结果去论起因呢?而且追溯过去实在是没有意义的,不如关心当下。”
“……所以你一直都活得这么清醒?”温聿寒忍不住问。
容宸点了点头。
“可是这样。”温聿寒怅然道,“完全不逃避,逼着自己正视一切,看清楚一切,难道不会很痛苦吗?”
“比起被自我欺骗,被心魔所控,总还是要强一些的。至少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如何得到,而得到之后,又要承担怎样的后果。”容宸替他拍了拍背上的沙土,笑意居然十分温和:“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活得清醒一些。”
“都活得清醒一些?”
温聿寒咀嚼着他话里的含义,隐约觉他是意有所指。
容宸不等他考虑清楚,便轻描淡写道:“我只是随便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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