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下底楼的电梯去退房,显示楼层的数字由大变小,最后停止不动,电梯门打开,沈妄秋迈出一步,然后没有办法迈出第二步。
酒店底层的门口,那个笨拙的狗熊人偶摘下了头套在用手里的传单给自己扇风。
沈妄秋清楚地记得,进门的时候,那只穿了比基尼的海滩度假风狗熊搔首弄姿地朝他凑过来,拼了命地去吸引他的注意力,把手里的传单塞过去,而当时他搂着怀里的新欢将他推开了。
众里寻他千百度的时候,他未曾出现;斩断相思后蓦然回首,他却偏在灯火阑珊处。
沈妄秋觉得喉头苦极了,上辈子大概罪大恶极才会遭此报应。
他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叶澜?”
熊头被迅速地带上,沈妄秋第一次看到一只熊能跑得如此灵活迅速,如同逃离洪水猛兽一般。
沈妄秋追过去,几个箭步便将人拦了下来。
这是一场两个人都不愿意让对方知道自己发现了彼此的不期而遇,却又无可避免。
叶澜把头套摘下来,跑得急了,脸都红了,他有些尴尬,有些无措,也有些无话可讲。
“巧啊,沈先生……”
“你跑什么?”
“我没有。”
沈妄秋在心里头说,你撒谎。
而叶澜在心里想,你凭什么问我这个问题。
但下一句,他们依旧保持了如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再见时的客气,尽管心底都想胜人一筹。
沈妄秋把手**进了口袋,这是他后来才有的一个习惯,以前的时候总能牵着另一只手,后来不能了,空手赤裸在外面,总显得有点寂寞。
而叶澜的手藏在厚重的道具服中,沈妄秋看不见他用指甲拼命地刺进掌心,用疼痛来逼迫自己维持住面上的云淡风轻。
“我去找过你。”沈妄秋从口袋里挖出一根烟点上,他很少吸烟,吸进去第一口的时候呛得他咳嗽了好?*,但烟草的味道起码可以让他此刻放松些许,因而他没有;
叶澜讷讷点头,“我住学校去了。”
“在哪儿读书?”
叶澜犹豫了一秒,说出了答案,如果沈妄秋一定要知道,他瞒不住。
“城北的师范学院。”
“噢——那一所,学费……负担得起么?”
叶澜疏离道:“负担得起,谢谢关心。”
沈妄秋用力吸了一口烟,唇舌之间尽是苦涩,“今天……也是兼职?”
叶澜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他硬着头皮说了一句最蹩脚的谎话——“嗯,刚好看到您和那一位进去,你们……很配。”
沈妄秋握着烟的手有些抖,烟灰落到他的手背上,烫出一个红印,他疼得一哆嗦,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回答叶澜的话。
“澜澜……”他掐灭了烟,烟头掉在地上,零星的火星也被他一脚踩灭,“你真这么想的?”
叶澜的心快要跳出喉咙,他不清楚自己在门口努力去阻拦沈妄秋时用了多大的勇气,却知道此刻他所花费的努力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是。”
沈妄秋笑了,笑得眼角都快有泪要流下,他从来不屑用那种杀敌三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来试探双方在彼此心中的位置,但叶澜并没有给他留有丝毫的余地甚至是逼迫着他使出了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来将两人之间的界限划得更加清楚。
“没错,我们……我是说我和他,很好。”
叶澜点头,他转过身,背着那身厚重的道具服,走得缓慢又无比笨拙。
沈妄秋的头胀得天旋地转,令他几乎没有办法站立。
他回到酒店的大厅,呼吸着里头中央空调释放出来的冷空气,带点消毒水的味道,难闻到令人鼻酸。
沈妄秋慢慢走到柜台上去退房,刚才那个青年还未走,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看见他来便小跑了过去。
“真的对不起,沈先生……我、我家里缺钱,但是我和我男朋友都还是学生……很抱歉,您可以不追究这件事吗?”
沈妄秋退了房,“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的。”
青年便如释重负地笑了,“谢谢。您是个很好的人。”
沈妄秋往门外走了几步的步子一顿,他也没有回头,只是丢下没头没尾的一句,“我不是。”
过不久,青年却又追了上去,他极其认真地又确认了一遍:“真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吗?我……我很怕我男朋友会知道。”
“你怕他知道不爱你吗?”
青年摇头,“我怕他难过。”
噢,是怕他难过。
沈妄秋想,那叶澜为什么不难过呢?
“沈先生的那一位……”青年斟酌着自己的言辞,“肯定也很难过……”
“会吗?”
青年笑了,“沈先生看不出吗?你刚才往里走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你好几次。”
于人虚情假意时,他如鱼得水,而一旦情真意切,沈妄秋却发现自己愚蠢得可怕。
他推开青年冲了出去,马路上车水马龙,闹市区总是越晚越热闹,他站在路口,四处张望——这么多的人,哪一个会是他要找的那个呢?
街口的红绿灯一次又一次转变着色彩,无数人从沈妄秋身边路过,他如同一头困兽四处寻找着出口,却始终找不到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人出现。
他站在十字路口,想着,若是现在自己闭着眼走过去可以毫发无损,那么既然如此幸运,会不会一抬头叶澜就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又一个红灯过去,他走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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