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铜钱从布袋里露出来时,因为靠近了玄悯垂落在地的手,甚至发出了微微的嗡鸣,像是隔着极为漫长的时光,向自己的主人表示亲昵。
薛闲周身的知觉瞬间便回来了一些,这黑鸟的举动,以及这铜钱的反应,均让他找回了一丝神智,就好像……玄悯真的还会再睁眼一样。
他转头又仔细看了眼玄悯脖颈上的小痣,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那血痣似乎也没那样黯淡无光了。
也许,真的起作用了呢……
薛闲终于松开了玄悯的手,活动五指的时候,他才发现刚才他究竟有多么用力,以至于陡然撤力之后,连手指关节都泛出了酸痛感。
他改为搂住玄悯的背,想将玄悯架起来,带着他离开这里。
然而刚一动作,便感觉有个小小的东西从他堆叠的衣袖上滑落下来,滚过他的手背,落在了地上。
薛闲动作一顿,有些奇怪地低头看去,略微寻找了片刻,才在被血沾染过的滩地上找到了一只米粒大小的暗红色圆蛛。他当即便皱了眉……
有同寿蛛在前,他对蜘蛛格外敏感,以至于看到这种圆蛛的瞬间,便下意识想到了百虫洞。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自己的联想并非巧合。当这僵硬的圆蛛被他拾捡起来,在他掌心翻了个儿后,他看见这圆蛛黑色的腹部也有一条细细的血线。
太巧了,这不得不让薛闲将这圆蛛同百虫洞联系起来。
可是同寿蛛的壳是会随着身处场景而变化的,若这是同寿蛛,落在他手上时,怎么也会慢慢褪成像皮肤一样的颜色。可这枚圆蛛却始终没有变化,明明还留着一口气。
况且……百虫洞的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从他衣袖上滚落下来,就好像曾经落在他身上过。
薛闲愣了一下,倏然想起曾经在百虫洞的一幕——
当时玄悯背对着他捉起了同寿蛛,而薛闲替他从怀里摸出了两只瓷瓶,在那过程当中,玄悯的手一直掩着,没有将他手里的圆蛛露出来。
那之后,薛闲拿了一只瓷瓶,玄悯也从掌心捏出了一只母蛛,并将母蛛递给了他,自己接过了另一只瓷瓶。
在之后的动作,薛闲只顾着将母蛛塞进瓷瓶里,并没有看见。而当他重新抬头时,玄悯正在给另一只瓷瓶塞上盖塞。
他当时有过一瞬的疑惑:那塞子为何需要重新塞上,他并没有动过啊?
现如今再一回想,薛闲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猜测——当初玄悯捉住的,很可能不止是那只母蛛,还有旁的。那旁的东西不必说,一定是这只暗红色的小圆蛛,甚至不止这一只,而是一对。
当初玄悯说,百虫洞内所养的一共有两种蛛。这暗红色的小圆蛛既然并非同寿蛛,那自然是另一种无疑了。
他记得当初顺口问过玄悯另一种是什么?玄悯的回答笼统而简单,似乎说了,又似乎什么也没说。
薛闲带着一丝疑惑将那圆蛛收了,又看向自己抱着的毫无生气的玄悯,忽然有些期望这对圆蛛是玄悯留的后手,是对他自己有利的……
会是这样么……
薛闲看着玄悯,默默收紧了手,压在玄悯肩上的下巴微敛,嘴唇蹭过玄悯冰冷的脖颈,接着是鼻尖,最终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
作者有话要说: 在爷爷奶奶家~信号不好,吃完饭就搬着电脑来了咖啡厅,现在又要被召唤回去吃晚饭了~所以字数有限。下一章这卷结束,然后就是尾声卷,日常撒糖广发狗粮。
第六卷 归岸
第93章 百年安(四)
江松山大泽寺是一间山间小寺,始建于三百多年前,因为位置偏僻,且未曾赶上好时候,是以寺中香火从未旺盛过。寺中僧人至多不过十来名,大多都是平淡性子,日子过得倒也恬静。至两百来年前,山寺遭雷火被烧前,所剩僧人不过五六,均在这山中生活了一辈子,垂垂老矣,也不算短寿。当时寺内唯一一位年轻人,便是拜入大泽寺的南疆少年。
说句实在话,那时候,大泽寺一**老僧慈祥又怜爱地看着那位上山来的南疆少年,心里直犯嘀咕:这孩子似乎是百年一遇的傻,放着那么多有名的家庙不入,怎么就挑中大泽寺了。
那南疆少年长了副清俊模样,高眉秀骨,一双眸子漆黑净透,小小年纪就显出一股平静的沉稳感。
就这副模样,去哪家僧庙都是有人要的,他就偏偏钟意于这江松山上的小小一隅。
那些老僧心里自然是欢喜的,然而面上还是为了这少年好,劝问了他一句。
少年却答:与大泽寺有缘。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受戒,这与他有缘的大泽寺就遭了雷劈,烧了个遍地狼藉。
满寺人都送了命,唯独那南疆少年活了下来。
后来的后来,这位少年机缘巧合之下认识了一位年龄相仿的知己。多年之后,少年摇身一变成了护国免灾的国师,直接执掌太常寺。
因为他那位知己身份有些特殊,相识时还是太子,后来成了皇帝。
再后来,皇帝寿数将尽,国师知己情深,甚为不舍,想了一些续命延寿的法子,只是仍然晚了一步,法子成时,天子已崩。
国师心怀悲悯,又与知己有所约定,要保这山河百年不衰。
可是凡人寿命终究有限,况且国师在先前为天子谋求续命延寿之法的过程中,损耗颇大,已经有了油尽灯枯之兆。
因此,他掐指算了一番机缘,从江松山大泽寺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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