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少恭便总会忆起少年时的沈夜,老成知事、安静有礼,偶尔给他添乱,也是过犹不及、关心则乱——熊孩子如此便可,太熊了他一把年纪,着实受不太住。
瞳的性子又是只要有人同他聊感兴趣的事,便兴致勃勃地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嫌累,此时此刻,他又正与嘻嘻哈哈的谢衣谈的热火朝天,少恭索性放下手中事宜、前去沉思之间寻找沈夜。
针灸之法既能有效控制浊气绝症,继减赋降税之后,沈夜又于城中居民区设置医馆,令由瞳调教出的下属管理,以为自愿前来的族民镇痛缓病,并开放神殿之中轮回之间,若症状着实过重、却仍想再多活几日的患者,可入神殿之中由瞳亲自看诊。
华月正是前来禀告此事进度,除却为谢衣炸毁神殿善后的二十年、沈夜之后百年内的俸禄已悉数用于建造城中福利设施,方才二人正是谈及医馆初建之日门可罗雀,但体验过后的族民回去稍加宣扬,第二日便陆续有人前来、至今算得上门庭若市,她微笑道,“大家绝症疼痛得以缓解,都在称赞此法神奇、感谢尊上庇佑呢。”
沈夜埋首于手中卷宗、面无表情地颔首,“如此甚好。”
看他这副荣辱不惊的模样,华月唇畔笑意略减,眸中光华微动、竟露出些心疼,“尊上牺牲如此之大,不过换得片刻安定,是否值得。”
烈山部人的浊气绝症,大抵类似于下界困扰医者数百年也未得解法、唤作“癌”的病症,药石无医、不可根治,只能以名贵药材吊住条命,而后慢慢等死,发病时剧痛难忍、生不如死,然而疑难绝症是随着时间更迭换代的,宛如朝代的变替,光阴流逝、逐渐都会寻到解决的办法——但烈山部人的浊气绝症,却完全不同。
部分人罹患的、尚能称之为疾病,天生自带、举族皆有的,则只能归于优胜劣汰、天要亡我,“……万物皆有定时,适者方能生存,”沈夜寒沉冷彻的声音带些疲倦的低叹、寂寂回响在这偌大的议事厅里,“如今的烈山部,正如一只垂垂老矣的大鸟,飞得再高,也终会有老了、飞不动的时候。”
言至此处,他稍作停顿、将木简再展开数格,凉薄的音色波澜不惊:“但天要亡我,便合该坐以待毙、老实等死?”
自始至终,沈夜目光甚至未曾离开手中卷宗,从容笃稳的姿态、似乎全然不知说了怎样惊心动魄之辞——华月蓦地抬眸仰视沈夜淡漠的面容,一时之间为之所撼、尚不能言。
半晌的沉默终由欧阳少恭打断,“阿夜所言,深得我心。”
他在门口旁听许久,这时方步履不疾不徐地走向沈夜,那么大的事都没能令沈夜抬眸一顾,此时听到少恭的声音、反而当即放下手中木简起身迎上,“师父。”与欧阳少恭所距咫尺时、沈夜又回身令道,“华月,多余之事不必再想,你且去吧。”
待得华月离开,沈夜轻舒口气、抬手压了压闷闷抽痛的额际,当着欧阳少恭的面才露出几分脆弱的倦色,他静静看向少恭,瞳孔清黑、神色稍柔,素来冷彻的声音染上些许温和惯纵,“师父此时过来,莫非又被谢衣那小子烦得怕了?”
“算是吧,”少恭淡声缓道,而后执起沈夜的手、将他牵至椅子旁坐下,自己绕到后方为沈夜按压穴位、缓解疲劳,“更有一事,关于浊气绝症的根治之法。”
恰到好处的力道使沈夜不自禁地闭上眼,稍微仰首靠向少恭,“哦?愿闻其详。”
“既是浊气所致之症,当由病因入手,可行之途无非两条,抵御、抑或适应——此前周游神州,曾听闻横公鱼一族传说。”
“师父是想说甘露珰吧,”沈夜接道,“我也仔细思虑过此法,虽同样不适浊气,但我烈山部却与之大有不同,流月城高居九天、极其贴近天穹,本为世间浊气最为稀薄之地,绝非仍在地面的横公鱼族所能相比,是以,若不能彻底隔绝浊气至金汤之境,所谓甘露珰、也与伏羲结界无甚差别。”
况且即便不提效用,流月城虽地域有限、城中族民尚有千户之多,倘要人人一件法器、横公鱼须得举族合力方能做出足够数量,加之甘露珰之力亦有耗尽之时——莫不是要将整个横公鱼族抓起来、生生世世专门为烈山部生产甘露珰?
“如此看来,较之抵御,适应倒是更为合算,”少恭道,“便如你适才说,适者生存,依我之见,若要彻底摆脱绝症困扰,则需自根本改变烈山部人体质、变为适宜下界环境的生灵。”
“如同ròu_tǐ凡胎修得仙身,须得经过洗髓,”沈夜接道,“莫非师父……不,凡人成仙,千百载功业修为方能承受洗髓效力,不劳而获,断无可能。”
少恭手上动作停了停、改捏沈夜肩膀,“不错,我曾炼制丹药,确有一味名曰洗髓丹,可令人一时力量大增,归根究底却不过预支余生之力罢了,力量耗尽、则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沈夜握住少恭的手、止了他的动作,将他带到身畔坐下、边示意他不必忙碌,一边说,“那么,师父之法是?”
“上古典籍所载,天界至清,魔界至浊,魔由浊气而生,是以、烈山部人若要变更至可承受下界浊气,化为魔体便可。”
“……魔?”沈夜一震、眉宇蹙起,沉吟良久、容色逐渐凝重,“我烈山部、堂堂上古神裔……自甘成魔?”
欧阳少恭低叹一声,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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