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一笑,道:“其实也不光是为了他们。你知道的,我学的东西,又乱又杂,上书房教的,皇阿玛教的,洋师傅教的,还有自己看的好些书……乘机整理一下,也是好的。”
胤禩默然不语。
胤祚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再多说,两人安静走了一段,胤祚伸手从树上摘了一片叶子下来,递给胤禩。
胤禩和胤祚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伸手接过,放在唇边呜呜咽咽的吹了起来。
一曲奏罢,胤祚摇头,道:“八弟你的技艺越来越差劲了,这样悠扬婉转的曲子,硬是被你吹得缠绵悱恻、如泣如诉。”
胤禩笑道:“是六哥的叶子没选对才是吧!”
胤祚莞尔,伸手又摘了片叶子,却又一松手让它落入风中,怅然道:“有时候我会觉得,历史,就是一块不断向前滚动的巨石,这个时代存在的所有事物,都在有意无意的推动着它,影响着它的轨道……”
“以前的时候,我只想着怎么过好自己的小日子,要心安理得,还要逍遥快活……如今大病了一场,却不知怎么的,忽然有了野心,忽然想将手按在那颗石头上,狠狠推它一把。”胤祚自嘲一笑,道:“我造的机器,写的文字,还有,教的学生……八弟,不要觉得我是在垂死挣扎,我只是,忽然想对这个世界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如此而已。”
胤禩向来最擅交际,不管和谁说话,都能让对方如沐春风,然而在胤祚面前,他却时常笨嘴拙舌,每每不知道如何开口。便如此刻,他除了聆听,竟不知道能说点什么。
胤禩静静的听着胤祚说话,偶尔答上一两句,胤祚道:“我是不是太啰嗦了?”
胤禩笑道:“我只恨六哥平日里对我啰嗦太少。”
见胤祚气息有些乱,道:“夏日里就数湖上风景最好,我们不如就在水阁坐坐?”
胤祚正觉得有点吃力,点点头进了亭子坐下,远远跟着的下人忙上了茶水点心,又退了下去。
夏日的荷塘,满眼的青碧,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妖娆荷花,吹着带着荷叶清香的凉风,果然舒适。
胤祚不再继续方才的话题,派人划了小船,采了鲜灵灵的莲蓬和菱角来尝。两人品了江南才子新作的诗词,讲了京城最近的新鲜事儿……也算是宾主尽欢。
天色渐暗,胤祚留胤禩用了晚饭,又一同去了小花厅小坐。
遣走下人,胤祚提壶斟茶,口中道:“早朝的时候,皇阿玛让四哥备齐班底,推行摊丁入亩之策,八弟下午就病了……是准备隔岸观火,还是准备落井下石?”
胤禩来的时候便猜到胤祚变相招他过府,为的应该是这事儿,此刻见他遣走下人,知道是要说正事了,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胤祚一开口,就是这么直接,顿时有些猝不及防。
他迅速反应过来,苦笑道:“摊丁入亩之事,虽过了朝议,可是要实行,却是难如登天……”
胤祚将斟好的茶放在他面前,漫不经心道:“登天很难吗?”
登天不难吗?胤禩想起这位哥哥的壮举,顿时无语以对——对他而言,好似真不难……
胤祚道:“我知道摊丁入亩很难,可我也知道,摊丁入亩是好东西,所以不管它有多难,四哥一定会做到。”
“八弟,众位兄弟中,若论聪明能干,八弟当排第一,”胤祚顿了顿,道:“只是和四哥比起来……格局略小。”
格局略小……
胤禩端着茶盏的手顿时僵住。
格局略小……
“我只是,忽然想对这个世界说点什么,做点什么,留下点什么……”
“摊丁入亩是好东西,所以不管它有多难,四哥一定会做到……”
这是大清的六皇子和四皇子……那胤禩,你呢?
格局略小……
胤禩苦笑。
他想说,我们是不同的,我不像你,我没有皇阿玛的宠爱,没有得宠的母妃,没有强势的母族……我是大清出生最卑的皇子,我只能依靠自己,从底层一点点爬起来,站起来……我没有办法高远……
终究一个字都没能出口。
他很清楚,这些,都只是借口罢了。
面前的这个人,他并不是从生下来就一帆风顺的,他在六岁的时候就差点惨遭毒手,他被胤礽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十多年,他曾被皇阿玛放弃贬为庶民,他曾几度死里逃生……
如今,他病的双手连笔都握不起来……
他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诉苦?
显然他的沉默让胤祚误会了,胤祚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八弟一向人缘最好,从不肯轻易得罪人,所以才会对摊丁入亩之事避如蛇蝎,只是八弟你想过没有,不管日后皇阿玛会不会改变主意,至少他此刻是支持摊丁入亩的,八弟这般装病脱身,皇阿玛会如何着想?”
缓了缓又道:“而且,我对四哥有信心,摊丁入亩之事,他既然决定要做,就一定会做到,等此事功成……八弟你又该如何自……”
“六哥!”胤禩猛地起身,打断他的话。
胤祚抬头,看向胤禩,却见他也正看着自己,却在和自己对视的一瞬间扭过了头,胤禩勉强一笑,语气中带了几分落魄:“六哥,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快步向外走去,步履仓惶,带着种落荒而逃的味道……
他宁愿胤祚多骂他几句,骂他格局太小,骂他不顾大局……也不想听到,他用利弊得失来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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