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而他凑过去,死死盯着晋阳的眼睛,又闭上眼,将自己的唇覆在了晋阳唇上。
晋阳睁大眼,他感觉到顾念知冰凉的嘴唇在发抖,那孱弱的身子也摇摇欲坠,然而他只是这么轻轻吻着自己,未尝深入,却倾尽了一生美好。
——“晋阳,我好爱你。”
刹那间,泪水夺眶而出。在晋阳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他的眼泪已经湿了衣襟。
而顾念知感受不到。那时顾念知已经呼吸渐弱,倒在了晋阳怀里。
晋阳浑身颤抖,却动弹不得。那可是顾念知啊,那小心翼翼吻着自己的人,可是他最能干的小师弟顾念知,向来沉稳干练,行事周全,不曾出过任何差错的念知,却会因此紧张到嘴唇发抖。十余年来的种种瞬间冲进晋阳的脑海,从最初有眉眼干净的少年问他为何学医,到那少年穿着嫁衣与他三拜夫妻,而如今那少年长成,身子冰凉的倒在自己怀里。过往一幕幕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回放,最后画面定格在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几分悲凉笑意,他说,只盼你日后一切安好。
然后他说,晋阳,我好爱你。
晋阳无声哭泣着。
……
一坐到天明。
晨光熹微时,晋阳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醒来时,穴道已经解开,而房间里,再没了顾念知的踪迹。
☆、走马看花
百里泉就住在洛州山下。晋阳起初忘了这茬,如今他想起来,便离开兆京连夜赶了过去。
到时已是深夜,百里泉虽迎了他进屋,但显然因为被打搅了睡眠而心情不佳,他一面掌了灯一面损晋阳:“哟,小晋阳,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晋阳自己找地儿坐了,略一思索,直奔主题:“师兄,我找到念知了。”
百里泉那点睡意一下子没了,他猛地抬眼,扯了扯嘴角,也不知是欣慰是揶揄:“还活着,不错。”
“念知他……”晋阳话说一半,自己打住,又纠结道:“你知道吗?”
烛光明灭。
百里泉用了片刻才理解了晋阳的问题。他看着晋阳神色复杂,半晌才道:“我知道。”
数年前顾念知身穿嫁衣,百里泉同其他师弟躲在暗处,其他人忙着惊叹于顾念知的美貌,他却无法从那双桃花眼上挪开视线——那双眼里写满了他未曾见过的情意,那时顾念知笑容宠溺,他却感受到了笑容之上双眼之下那悲戚的无奈,他便是那时知道了,顾念知藏了许多年的心思。
晋阳扯出惨淡的笑容:“念知性子冷,本就不爱与人亲近。他十一岁时父母双亡,自己也患了瘟疫等死,是我治好了他,而我俩年纪相仿,我也是幼时没了父母,故而他即便只跟我亲近……我也是理解的。”他抬头看着百里泉,几近哽咽:“师兄,十三年了,十三年,我竟一点都不知道,我居然让念知一个人,苦了那么久。”
百里泉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又闭了嘴。他此刻看晋阳如此,自己也觉得心堵,便又开口:“这件事桃源知道的人不多,而他也不想让你知道……念知其实瞒的很好。”
瞒得有多好呢?十年朝夕相处,他竟迟钝至此。他问百里泉,也问自己:“念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百里泉愣了,他想了想,缓缓吐出四个字:“情深不寿。”
——太过深爱,故而胆怯。
害怕自己一生痴爱无疾而终,然而更害怕的是,毁了那人一生光明。
其实这答案,晋阳心里早已明了。
他在客栈坐了一夜,十余年来的琐碎片段都随着顾念知一句告白而连成了完整的画面,那些不曾在意或习以为常的细节,迅速从他内心深处扩散开来,于是大梦初醒。
不是不敢正视,而是未曾面对。
初时他看着顾念知身披嫁衣,美艳不可方物,却会错了自己内心悸动的含义,连同那人眼里的隐隐期待与无奈,他都会错了意。
原来他一直都在身边,只是自己不曾发现。
即便那人确实有意隐瞒,即便那人成长的愈发隐忍而坚强,也是他负了顾念知,许多许多年。
情深不寿,可顾念知又怎么能肆意判断他的心意,怎知他不会情深至此?
晋阳想起顾念知吻他时,那孤注一掷的绝望,他如鲠在喉,寸心如割。
他想,如果那时顾念知没有点了他的穴道,他必定不知该如何回答,也许会在慌乱中再次伤了顾念知。好在他动弹不得,后来又有一夜的时间冷静下来,仔细去思考其中真意。而如今,他只想要那人,好好听他的回话。
百里泉问他,想通了吗?
晋阳反而笑了。过去三年,他因不知发生何事,不懂念知为何离开,更不敢揣测他的心意,确实一直心存迷惘,只知寻人却看不清前路;而如今他内心清明,不必再瞻前顾后,意志坚定,自然前路开阔。
“我在洛城碰见一位卜卦的婆婆,她说,只要我心无迷惘,那就走下去便好。”
百里泉白他一眼:“有目标当然做事快。”
晋阳笑起来:“多谢师兄了。”
百里泉嘟囔:“也不知傻念知看上你哪点好了。”
————
次日一早晋阳别了百里泉,刚离开洛洲山,就看到有信鸽扑腾着翅膀冲自己飞来。他截了下来,竟是五毒教主传来的消息。
细一想,五毒教距南平国确实不算远,晋阳心下了然,写了回信送回信鸽,又另给锁清歌传了消息,自己一路向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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