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书张了张嘴,看一眼房内侍立的婢女们,为难道:“主子……”
白鹭和黄莺乖觉的屈膝行礼:“主子,奴婢告退。”
卫涟嗯了一声,这才重新看向侍书:“什么事?”
侍书有些僵硬的从身后抽出手臂,握拳的掌心里是一张卷起的字条,他的声音有些不安的颤抖,一面觑着他表情,一面低声说:“南疆鸽讯,烈校尉……中了流矢,命在旦夕!”
啪的一声,卫涟手中的册子掉落桌面,整个人彻底僵在那里。半晌,他有些茫然的抬头:“你说什么?”
侍书面上浮起层层忧惧:“主子,您……没事吧?”
话音未落,只见卫涟忽然低下头握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几乎连气都要喘不上了,吓得侍书慌忙上前替他拍背抚胸。好容易咳嗽渐止,卫涟终于抬起头来,面色惨淡如白纸,毫无血色的唇角挂下一线殷红的血迹。侍书吓得声音都变了调:“主子!”
卫涟目光森然,随手一抹口角血迹,低声道:“慌什么!不过急郁攻心,死不了。把鸽讯给我!”
侍书眼里含着泪递了过去:“您别急,只是伤着了……”
卫涟牙咬的咯咯作响,却还是强撑着一声不吭的看完了这寥寥几行字,随即下意识的将之死死握成一团,闭上眼,深呼吸,许久许久,忽然猛的睁开眼,厉声道:“既然寻常药石已经罔效了……侍书,吩咐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哪怕把全京城的药铺都抄检一遍,十二个时辰之内,我要长生藤的下落!”
侍书被他少有的凶狠决绝之色吓到了,但是不知怎的,惧怕的同时,心中却又弥漫起无限的哀伤与同情,虽然这同情已经超越了他为奴的身份。如果那个人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主子……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吧。侍书的眼眶也微微红了起来:“主子放心,奴婢这就安排下去。”
侍书很快就离开了,书房内只剩下小侯爷一人。卫涟这才渐渐收了冷厉表情,精致的面孔上慢慢浮起一层一层的惶恐与无措。
那个人……可能要死了。那个剽悍的、无耻的、粗蠢的、却又深情的男人,快要死了。这怎么可能?那样嚣张的蓬勃的生命力,那样宽厚的肩膀,那样温暖的怀抱,那样凶狠的亲吻,还有……那样强悍的占有。
他怎么敢丢下他就这样轻易的去死!
小侯爷忽然一瞬间暴怒起来,哗啦啦一把将整个案上的笔墨纸砚全部狂扫到地上,然后慢慢的在这一片狼藉中伏下身来。心口忽然变得空荡荡的,有冷风一阵一阵的往里灌。他只觉自己快被冻成冰了,哆哆嗦嗦的、笨拙的紧着身上的银狐大氅,却依然止不住那深入骨髓的寒意。他只能把自己慢慢蜷成一小团,然后死命屏住眼角的酸涩,努力不让那液体渗出来。
传说中,长生藤植根于瑶池畔,百年只能生长一寸枝条,附一对小叶。但只这一寸新鲜枝条,便能活死人、肉白骨,是无上珍贵的灵药。长生藤极为娇贵,遇金则枯,遇火则化,折下后须得千年沉香木为匣以贮之,方可温养数十年而不至枯萎。
但是,传说也只是传说,究竟没人真的见过。比起虚无缥缈的长生藤,人形雪参、千年灵芝之类的虽然也难得,只怕还更实际些。
一天之内,京城的大小药铺几乎被翻了个底朝天。几乎所有的掌柜们都知道了,有位神秘的贵人,不惜万金求购长生藤。
然而,当第二天侍书灰白着一张脸回来复命,卫涟虽然明知不能抱什么希望,但真的破灭了,还是抵不住摇晃了一下,扶住桌子才立住了。
侍书自十五岁起独立为卫涟打理事务以来,少有这样挫败的时刻。他无地自容的跪在一旁,低着头轻声道:“奴婢无能,请主子责罚。”
卫涟有气无力的对他摆摆手。
侍书咬咬牙:“主子,能否再宽限数日,我已经派了几个人往京城周边搜寻。”
卫涟缓缓摇头,低声道:“罢了。帮我更衣,预备入宫。我记得三年前北戎曾上供过一支千年血芝,但愿还在内库里。”
“主子?”侍书被吓了一跳,不过抬头看到他惨淡面色,生生把劝阻的话给咽下去了。
卫涟一手按住桌角,另一只手扶额,缓缓用拇指按着太阳穴,企图消除一些眩晕感。正打算叫白鹭去取入宫的礼服,只见红鸾小心的打起帘子进来回话:“主子,宁王殿下来访。”
卫涟一愣,脸色愈加沉了些。这等情况与心境下,他实在不想也没力气应付这一位。可讨厌归讨厌,对方的身份摆在那里。平安侯无奈的叹了口气:“请去正厅用茶,说我即刻就到。”
匆匆换了件家常见客的衣裳,卫涟赶到厅堂时,宁王正有些不耐烦的端起茶盏,将喝未喝的样子。府里大管家一脸恭谨的打着圆场。卫涟低低呼了口气,努力调整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拾级而入,口中含笑道:“让殿下久等了,还请恕罪。”一面挥手让管家退下。
宁王眼睛一亮,立刻摆出一副熟不拘礼的态度,轻快的起身朝他走来:“有几日没见阿涟了,不知身体可有好些?”
卫涟轻轻挣开他的双手,继续客套:“多谢殿下关怀,好多了。殿下请坐——”他一面坐下,一面随手端过侍女送上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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