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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天,晚霞似火。
安国候府,吴谦独坐在院中自饮自斟。
张良匆匆而来,站定在他面前,眉头紧皱:“听说你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她。”
吴谦抬眉,淡淡撇了张良一眼,嗯了一声。
张良敛目,一改往日平静柔和,语气急促道:“我想知道你跟她说了什么。”
吴谦浅浅一笑,并不看他,抬手朝对面的那樽石凳一指,示意张良坐下再说。
张良却仿佛被他的平静从容扎伤了般大为不悦,神色紧张语气不快道:“你究竟跟她说了些什么?”
吴谦缓缓抬头,问:“你以为我对她说了什么?”
张良的手慢慢攥成拳头,渐渐昂起下颚。
果然是最像陈世杰的孩子。
好久不曾见到这样的眼神,久到吴谦几乎都快忘记了记忆中的那个疯狂危险的陈世杰。
吴谦自嘲般笑了笑,“放心。我只是对她说了一些有关于前安国侯陈世杰的事情。”张良不喜欢听别人将那人叫做他的父亲,因此吴谦知趣的有所逼及。
张良依然眉头紧皱,问:“同微微说他做什么?”
吴谦笑了笑,“怀缅故友,顺道跟她说一说,一个人死心眼起来,究竟可以怎样的死心眼。”
自来了京都,张良对于陈世杰的往昔略有些耳闻。
传闻中的陈世杰,即使夫人瘫卧在床多年,依然未另娶妻妾。
一个人的痴情究竟可以怎样,张良明白吴谦想借着陈世杰的事情对林微微说些什么,方才因为紧张而皱紧的眉头缓缓松开来。
或许是对方才的不恭和愤怒有些抱歉,张良眼神闪烁,朝吴谦点点头,转身要走却听到吴谦说了句:“和林微微分别之前,她问了我一个问题。”
张良猛地刹住脚步。
吴谦饮下一杯酒,缓慢继续道:“她问我,你的伤真的没办法治好吗,我对她说,你没有找我看过。”
张良一震,挺身抬颚,像被一条被拉直的绳索,紧紧绷了起来。
“接着,她问我为什么没有看过。我告诉她,你没有找我看过。”
张良侧过脸来,斜眼望他,眼神冷凝透出一种寒冰般刺人的可怖神色。
吴谦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一样,继续道:“然后,她问我,你为什么没有找我看。我对她说,吴贞生病的时候我从不给她看,而是将她带去别的医师那。……我对林微微说,有句俗话叫做关心则乱。”
“谢谢。”张良松了口气般展颜笑着,笑容却十分僵硬。
吴谦自斟一杯,边问:“我会这么告诉她,是因为即使你没有找我看过,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旧患新伤是个好借口,可惜这伤势非有人力干涉而不可为。”
张良回身望向吴谦,定了半响突然笑起来,笑容一如平常的温和,将片刻前明明还凝结在脸上的冰冷瞬间融化,他轻咳几声,语气柔软道:“你喝多了。”
吴谦举杯朝他,仰头灌下一杯酒,点点头:“嗯,我也觉得我喝多了。”
张良僵着一张笑脸,柔声道:“少喝一点。”说完,便不待一刻的转身离去。
吴谦朝着张良远去的背影举杯,却不再自饮,而将那杯酒洒在地上,低声喃喃道:“啧。看到他就没办法不想起你。真是冤孽。”
再次想起陈世杰,此时吴谦独自一人,于是终于不用继续伪装。
对于这个相知相识半生的故友,吴谦每每忆起他时,却从不怀缅也不思念。
他甚至舒了一口气,只因这位故友终能得到解脱。
如果死去可以算做是一种解脱。
今日,他同林微微聊了许多与陈世杰有关的事情,却只字未提陈世杰最令他无法忘怀的部分。
在人们口耳相传中,陈世杰被推上了道德的高台,然而,只有吴谦知道他的疯狂、阴暗、暴戾与偏执。
陈世杰的夫人,是都统的女儿。陈世杰曾说,他会努力,用尽全力站上足够配得上她的位置。
这是吴谦第一次听到陈世杰说出的有关于他的梦想。
他的第一个,大约也是人生中唯一一个的梦想,只与一个女人有关。
少年时,吴谦最羡慕的人是陈世杰。
因为他很幸运的在还没有怎么开始努力时,就得到了他的梦想。
相互钟情,背弃家族,私奔后隐姓埋名。即使吴谦,也是在他们私奔的几年之后才被告知了他们的下落,他记得当年自己接到信时满腹欢喜,将好不容易攒起的一些银钱带上路去买了好些贺礼,算是送上他迟到的祝福。
他记得那时候,陈世杰和他的夫人过得清贫,却十分幸福。
那时的陈世杰眼眸中尽是温暖柔情,将吴谦送到城门时突然叹了口气,说:“其实我很抱歉,没法给她很好的生活。”
安定的王朝中,王侯将相从来世袭,想要一跃富贵腾达,哪有那么容易。
不过这个王朝已苟延残喘,压碎它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快来临。乱世中,陈世杰很幸运也很果敢睿智的夺取到了属于他的机会,成了恒朝最大的功臣,终于登朝封侯,飞黄腾达。
当他终于站上足够配得上她的位置,却开始战战兢兢。
前朝都统一族被关在天牢中誓不投降,陈世杰乞太祖宽宏只囚不杀,却不知究竟应该怎么办。
消息究竟没有瞒得多久,陈世杰的夫人知道后,暗中动用了陈世杰的势力将族中之人救出,却亲眼看着族人尽殉节在她的面前,其中包括了她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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