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自己取的名?识字吗?有意思。不过戏子都另有一个名号,就叫你锦书吧,怎么样?〕锦白一边漫不经心捶着自己的小腿,一边饶有兴致地说着。
〔不识。可以。〕
〔那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徒弟了。要识字,要唱戏。懂吗?〕
〔懂。〕
锦白原名叫做罗寅,罗家可是从彦朝一直传承至今的梨园世家,差不多有六百多年的历史渊源,也是最有名的一家。现今基本没有和它齐名的,比较有名的也就还只有一个李家。这李家倒也没有罗家的传承,它走得是野路子,远没有罗家专业。再者说,戏子本就是下九流,能够把这种行业发扬光大的少之又少,能有这么两家拿得出手的已经十分不错了。
罗家罗寅这一辈的统共只有三两个唱戏的,其余的总跟唱戏有点联系,有捣鼓乐器的,有编词造曲的,有编戏的,还有另外一批人是经商的,若是没有点儿资产,莫说是传承,连饭都不一定能吃饱。当然,罗家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跟罗家人的团结是脱不开关系的。罗家人大多都是明理的聪明人,心思不正的会被赶出罗家,若是还有什么不明智的举动,罗家人是不介意大义灭亲的。
罗寅是这一辈里唱戏才华最出众的,四五岁时就摇摇晃晃往戏班子里跑,或是听戏,或是跟着那些师傅们学艺。
秦殊觉得他这个师父十分不靠谱,发呆能发一整天,基本不怎么过问他这个徒弟,直接把他扔到戏班子里跟那些师傅们学习基本功,四功五法,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能见到这个忒不靠谱的师父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第一次看戏,是在戏班子里待了一年半之后。
这位师傅是很罕见的,因为他基本不怎么生气,和其他师傅一样,有一根长鞭,音不准,要打,站不稳,要打,各种各样的小瑕疵,一旦发现都要挨上一两鞭。但他为人却特别和气,没人能惹得他生气,就算是打人,脸上仍然是平淡至极的表情,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秦殊是这群学徒里唯一没挨过打的人,更何况,他是锦白的弟子,这一群有些早熟的孩子们很自觉地孤立了他。这位师傅却一如既往,更加优待秦殊了,甚至还带秦殊去看戏。
那场戏是《女将出征》,这女将是晋朝时期的一位将门虎女,从士卒做到将军,历经不少杀伐,最后战死在了沙场。锦白饰演那位女将,各类行头打理妥当,过于阴柔的线条被修饰得坚毅起来。秦殊看着锦白,那好像不再是死气沉沉的脾气古怪的师父,而就是一位征战沙场的将军,眼神锐利如刀。她告别亲人,告别故乡,走上了战场,一刀一箭都蕴含着她惊人的意志。当那只箭穿透她的心脏,她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战死沙场,是军人的荣幸。
戏子已经退场,掌声渐渐响起,等到观众几乎都退了场,身边的人把秦殊拉到了后台锦白的房间。
〔你远不如你师父,知道为什么吗?你所有技巧都完美无缺,但是灵魂呢?感情呢?你师父锦白是真正的大家,这个行当里的人哪一个不敬重他?因为什么?就因为他对戏曲的热爱对唱戏的狂热。而你,就算学会了一切技巧,也就是个笑话。〕这位师傅第一次训斥秦殊,当着锦白的面。
〔师弟,你这小徒弟我能教的基本都教过了。接下来,就要你自己去教了。〕秦殊眼看着这人走了出去,眼睛才又转向锦白。
锦白懒懒躺在竹椅上,脸上的妆容早就卸了,而这一身的行头却仍然穿着。秦殊暗暗想,之所以躺下,不会是太重了,压的吧。
〔别理你那位师傅我的师兄,他阴险奸诈得很。本来是让他先教你一年的,他看你资质好把你又扣了半年。若不是我找他带你来看戏,他还真不打算把你还给我了。〕锦白的声音懒洋洋的轻飘飘的。
〔今后,你就跟着我学了。现在已识字了吗?〕
〔没呢。〕
〔那识字也就归我教你了。哦,对了,还有,你是我买的人,那照料我衣食住行的事,也就交给你了。〕
〔是。〕
锦白躺着躺着就睡着了,秦殊就沉默地等着。
唱戏其实是很有趣的事情,看戏也是极为有趣的事情,成为另一个人,品读另一个人。当然不单单如此,唱戏的技术含量比演戏高多了,唱戏是有自己的特色和发挥余地的,而如何讨得观众的喜欢却是各凭本事了。
秦殊很耐烦听锦白慢悠悠地向他讲述,这样的机会事实上并不算多,锦白除了唱戏回家,基本都窝在这个小院里,是真的窝,非躺即卧,骨头软得像是化成了一滩水。院子还算挺大,屋舍共有三栋,锦白独居一栋,秦殊一栋,丫鬟仆人一栋,锦白房后还有个不大不小的后院,环境很是清幽。细说起来,还算简朴,没什么附庸风雅的古玩,也没有太过奢侈的用具,一律从简,若说是有什么过多,只有躺椅和软榻了,大约有二十多。此时的锦白正躺在大榕树下的一架软榻上,有种说不出的悠然。
当然,要学好唱戏,必先学会演戏。要演,先要有好眼力好见识,三教九流不能说都熟悉,至少也要认得出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势,这是一种很虚无的东西,你现在也算是能识字了,可懂什么是势?说到识字,就不会得不提所谓的由他亲自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不过是他拿出一本书,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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