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在那里等位。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细格子衬衫,深灰色毛衣外套脱下来放在腿上。他的目光漫无目的地落在窗外,看见我之后才聚焦到一处,朝我挥挥手。我走进店里跟他打招呼,他站起来说:“快到了,你坐会吧。”
“你什么时候来的?”
“下课反正也没什么事,这家店人很多我就先来排个号。”
正说着,服务员示意我们可以进去了,点完菜我讲了的事,这期间沙拉鱼片寿司也被一道道端上来。他安静地听着,等我说完才叹了口气:“小筠其实人挺单纯,就是年纪小心性也不定,好多事他还想不清楚……”
“你当时也这么想我的吗?”我一边给他斟酒一边随口问。
他移开目光看着窗外的灯光说:“你跟他还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跟他一碰杯,看着他被昏黄灯光晕染得格外柔和的眼角喝下温吞的清酒。
“你……”他放下酒杯抿了抿嘴,“你比他早熟多了,而且自尊心强得要命,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什么都清楚。”
他这个评价倒是很中肯,我笑了:“嗯,不过有一点我跟他倒是挺一致的。”
“什么?”
“我们都觉得你太不拒绝别人其实也很伤人。”
他脸上闪过些许尴尬,抬手摸了摸鼻尖:“是吗……”
“你一直都这样吗?”
“其实……其实也不是……”林泉的十指交叉起来,他的手指修长,做起这个动作倒是很好看,“我以前一直觉得有感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当时毛毛——你知道是谁吗?”
“嗯,你们乐队的主唱。”
“对。她想跟我在一起,但是我跟她实在太熟了——我们9岁就认识了——觉得只能做朋友,她也说如果不讨厌为什么不能试一试,但是我还是没同意。也可能是我说的太没余地,毛毛挺伤心的……那阵子出了挺多事……后来反正……也没能再做朋友……”说到这儿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紧,“事后想想……确实是我做的不好……没准我们试试在一起,她也就像小筠似的觉得我俩真是不合适,不至于闹成那样……”
“这样啊……”
林泉夹了一筷子生鱼片吃掉,带着点自嘲说:“不过我这人容易走极端,可能轮到你和小筠这里,又太过了……”
“说你还是单身,怎么我之前好像听有些老同学说你结婚了?”
“哦,是结过。去年离了。”他拿起酱油瓶给碟子里添一点,用筷子仔细搅匀。
我知道出于礼貌不该再问,但还是没忍住:“怎么回事?”
“我这人太不求上进,人家跟着我也没什么盼头。”他轻描淡写地说。
“有孩子吗?”
“有个姑娘,跟着她妈妈。”他依然说得很平静,但我却感觉到他的落寞,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他这些年都在做什么,他笑笑说:“也没做什么,还教美术呗,去年开始跟朋友一起办了一个美术班,就是瞎混。你呢?还不错吧?”
“凑合吧,也是跟朋友一起干。”
“挺好的,你能出国,能干自己喜欢的事,”他举起酒杯,“挺难得的。”
“你现在还玩乐队吗?”
“偶尔给朋友帮帮忙。”
“还住在那儿?”
“嗯。”
一阵沉默,我们各自动着筷子。林泉以前说话有这么慢吗?声音有这么平吗?他是不愿意跟我聊天,还是没话说?以前我们也聊得这么不咸不淡吗?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拼命找话题,可是我早过了跟人谈论摇滚乐、绘画或是文学的年龄,以前的事说多了又尴尬,所以聊得很是费劲。这家店八点半就关门,店员告诉我们打烊时我简直松了口气,走出店门望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有些失落——这就是曾经把我搞得五迷三道的男人,他穿着普通的格子衬衣、长相平平、没什么事业又离了婚。前天晚上给他打电话的那股劲一下子退了,我清醒地意识到我们已是两条平行线,这次见面把回忆都给毁了。
从此以后我再没联系过林泉,他当然也不会来找我。
中秋过后公司的一个合伙人突然要退出,分家闹得鸡犬不宁,紧接着就是地产形势突然严峻,原先欠着设计费的几家根本结不出款,新项目也大多不靠谱,就连过年那几天我都不得安宁。翻过年情况只是更差,我们不得不开始裁员减薪,春天里又有合伙人要撤资,一路折腾到入夏就没个消停。六月份我妈过生日,吃饭时候她派给我一个任务,叫我去给她一朋友的侄女找个美术特长补习班,说得十万火急的,非要我当着所有人的面马上找人联系。我明白她是年纪大了想显摆一下自己儿子听话,也就顺着她老人家的意思给林泉打了个电话,林泉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答应安排着插个班马上就能来上课。挂了电话她和那阿姨都挺高兴,我又赶着敬了一圈酒,可算是把她哄乐呵了。
过了没几天,我妈又催着我亲自领那个阿姨和小姑娘到补习班去,我拗不过她只能照办。林泉的补习班不大,只有三个教室,分成儿童班、备考班和成人班。他带我们简单看了看教室和学生作品,然后到办公室去交学费。收钱时候他先是给打了六折又抹了两百多的零头,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送完那阿姨我又倒回去找他,前台小姑娘说他正上课呢让我稍微等等,我干呆着也没什么意思,就到教室门外头看孩子们画画。教室里大部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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