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往上,已经侵蚀到他两边的脸颊,丝丝缕缕交错繁复的线条,犹如某种诡异复杂的刺青一样。
“小鹿,哥哥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不……”凌鹿眼眶发热,他摇着头,声音几乎要哽住了,“哥哥……很漂亮。”他们的接触不算多,从某种意义上,凌鹿却又非常了解谭闻道,他是个骄傲的人,绝不会容许自己在人前露出狼狈不堪的一面。
这些年里,谭闻道和凌鹿难得几次碰面,气氛总是剑拔弩张,但此时此刻,他们却像回到了十多年前,第一次相遇的时候。
这可真是个奇怪的轮回,谭闻道心想。
心中还有许多遗憾,但死亡已近在咫尺。他的血液在血管里燃烧,他的骨骼在哀嚎,他的身体快被撑开裂成千千万万片,谭闻道的灵魂却近乎冷漠地审视着这一切。
“小鹿,快和你的蛋蛋一起离开吧。”谭闻道有些艰难地转动头颅,他看着凌鹿他们,就像在做最后的诀别,“是时候说再见了——”
在最后一个字落下的同时,他笑了笑,然后毫不迟疑地翻身从平台跃下。
白发飞扬,空气从他耳边急速流过,背后传来了凌鹿惊急的呼喊,但这一切都不能阻止谭闻道向下坠落。他整个人就像一枝利箭,穿过那些黑色物质构成的密林,直直撞入了底部的那片溶液管道池内。
仅仅过了几秒,在平台上被蛋蛋死死搂住的凌鹿,就听到下面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伴随着巨大的水柱向四面八方散开,漫天碎金,像花朵在黑暗中绽放。
轰隆声一阵紧接着一阵,在点点金光中,那片庞大的黑色密林开始垮塌。枝干和枝干倾斜,压折,断裂,化作无数粉碎的颗粒,唰唰声不绝于耳,汇成了一片黑色奔涌的洪流,它们从空中,从墙壁,从附着的任意地方向下倾泻。
简直就如同整个世界在脚下崩塌。
“大眼睛,大眼睛……”蛋蛋拉着凌鹿的手臂,担心地一遍遍呼唤着他。
凌鹿的头脑里都是木的,他就那么看着谭闻道纵身一跃,连拉住他都来不及。到最后,谭闻道还是那个谭闻道,狡猾如狐,难以捉摸,他显然早就做好打算,没给凌鹿留下一丁点阻止他的机会。
缓了好一会儿,凌鹿才沉默地走向另一头,弯下腰,他捡起谭闻道留在平台上的试管,把它放进衣袋。
“蛋蛋,我们走。”
“……嗯。”蛋蛋小心打量凌鹿,发现他几乎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又黑又深,就像把悲伤都冻结了。蛋蛋的心突然刺痛起来,虽然凌鹿难过,蛋蛋自己也会不开心,可他更不喜欢大眼睛这个样子,明明很伤心,却要硬装成没事人一样。
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凌鹿微微打卷的柔软头发,蛋蛋把他抱进怀里,像抱着一个珍贵易碎的宝贝,他让凌鹿靠着自己的肩膀,低声道:“大眼睛,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
凌鹿在蛋蛋怀里先是僵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找到依靠般放松柔软下来。
“蛋蛋,很多人都死了……”
“嗯。”
他的亲生母亲杨蔓,他的养母陈素,他的两个姐姐陈鸢与陈鹤,不久前的邓志忠,就连这次,和他一起来到南极星的张伟还有两个凌鹿叫不出名字的抵抗军成员,接着又是博士徐林山,谭闻道,最终只剩下凌鹿和蛋蛋两个人。
凌鹿的精神就像一把绷得紧紧的弓,他太累了,为了寻找一切的真相,他又不得不一直硬撑着,可找到了又如何呢?什么是真相?真相只是又一个开始。
它就像一个漩涡,将那么多人卷入进来,造成难以计数的死亡,悲伤,痛苦。凌鹿开始怀疑,他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蛋蛋拍打着他颤抖的背,说不上来为什么,他就是能感觉到凌鹿现在很自责,谭闻道他们的死,他似乎认为都是他的责任。可事实上,就算凌鹿放弃了,博士徐林山甚至是谭闻道,他们会放弃吗?
因为有凌鹿在身边,加上强悍的武力值,总让蛋蛋无所顾忌,不用想太多,可这不代表他真的看不透事情的本质。
“大眼睛,这不是你的错。”蛋蛋不知该怎么安慰伤心的凌鹿,他一遍遍拍着凌鹿的后背,又低下头,亲亲他头顶的发旋,“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不会变成只有你一个人的。”
除了自责以外,最让凌鹿恐惧的,莫过于他熟悉亲近的人一个个离他远去,这种用尽全力挽留,却只能怀抱空虚的无力感,比什么都折磨着人的意志。
“你是我的大眼睛,我是你的蛋蛋,我们永远都不分离。”低语声回旋在空气里,蛋蛋小心捧起凌鹿的脸,轻轻的,在凌鹿双唇上印下了永恒誓约般的一吻。
凝视着他透明纯净、不染纤尘的银色双眼,凌鹿似乎受到了那真挚热烈目光的感染,他那对乌黑的眼睛里,有什么被打碎了,泪水一下夺眶而出,仿佛阴沉许久的天空终于下起了一场倾盆大雨。
在蛋蛋面前,总是温柔又冷静的凌鹿,这一刻死死搂着身边唯一的那人,哭得和孩子似的。蛋蛋手忙脚乱,又要替他擦眼泪,又要抱抱他,一时真恨不得像那位英俊的迦利先生一样,多生出两只手来。
凌鹿总算不憋着,将情绪都宣泄了出来,这让蛋蛋心里既放松又酸酸的,唉,他希望他的大眼睛能永远快快乐乐,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伤心难过的事纠缠他呢?要是能把那些不好的事统统从大眼睛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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