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相让,因此鏖战近一日,直至安庆府城上插满了北平府军军旗,两淮军方知已无可为,垂头丧气退向金陵。
安庆府刚刚大捷,燕王所遣的中使便已渡江来到,带了燕王诏旨与美酒金帛,为众将计功。燕王虽远在洛阳,但诏书中将诸军用命情形俱备陈清楚,仿佛就在金陵主持军务一般。安庆府守将见王诏这般料事如神,明白燕王当世名将,用兵方略无一不精,万不敢争功。因此虽是自己破城得了首功,但头功却老老实实地交给了被打残的金陵增援水师。在酒宴上也向中使直陈水师死战之苦,列席的水师将领听说,又是自豪,又是为同袍伤亡难过。有人便伤心道:“伍将军在广通河上烧伤,只怕也是救不过来的了……唉!”
话音未落,那本在首席中端坐,温文微笑的中使脸色立变,问道:“伍将军?……哪位伍将军?”
众将听燕王使探问,不敢怠慢,回道:“水师左都检伍伦将军,追敌时中了埋伏,战船着火烧坏了半边身子……”有与伍伦好的,便叹道:“唉,烧伤不比刀箭伤,一窟窿见血的来个痛快。烧了便没个人样儿,半死不活的还要受罪……”
那中使听得脸色煞白。众将见他年轻文弱,又是宫中内宦,想着不要用这些斩头沥血的事吓着了他,便岔了开去,说些闲话。那中使勉强喝了一杯,便推酒够离席,悄悄地寻着方才叹息的将领,请他将自己带到伍伦营中。
伍伦半个身子都被烧烂,皮肤焦黑脱落,连躺在床上翻个身都成了可怕的折磨。他的亲兵用抹着药油的油布为他包着伤处,想要为他减轻一点儿疼痛,但是没有什么用处,他疼得昏死过去,醒了也只剩微弱的呻吟,痛苦地等待着死亡。
但是他毕竟是个强壮而粗豪的汉子,依旧被额上的凉意唤醒了神志,又被熟悉的抽泣声鼓起了勇气,睁开眼睛艰难地辩认着面前人,讶异问道:“黎……黎儿?”几乎不敢相信地喃喃地道:“我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瞧见你?”说着,用没烧坏的左手摸索一刻,便被一只冰冷柔软的手握住了手掌,那指尖的凉意让他更清醒了一些,舒畅道:“谢天谢地,让我死之前……还能见着你……”
黎儿哭得双眼通红,道:“伍大哥,你放心。我明日便派船送你去扬州养伤……”伍伦苦笑一下,道:“在哪儿养……都一样……我现下哪里还动得了……”黎儿急道:“可是方先生在扬州啊!”
伍伦眼睛微微一亮,又黯淡下去,他连摇头都会牵动伤口剧痛,只得气若游丝地道:“不……不了……”他勉力看着黎儿,大嘴咧开,极力露出一个笑容来,道:“黎儿……还记得我托尹二带话与你,说……说必对你有个……交待么?”黎儿双目含泪,道:“大哥,我不要什么交待,我要你好好养伤,回扬州去吧!”
伍伦还是笑,道:“我是个粗人,嘴上说说罢了,我也真不知道……能给你和小方什么样的交待……那时候我不该责怪小方,他原本就是为了我……后来我也不该胆小的不敢见你,害得你心灰意冷,毁了身子进宫……我怎地会害了怎么多的人?只能把这条命交待给你们罢了……”黎儿哭道:“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没有你,我一世都在北戎宫中,象狗,象虫蚁一样的活着!”他小心地抓住伍伦的手,道:“我从来没想过自己竟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王爷君临天下,你跟方先生在朝堂上出人头地,大家都快快活活在一处——我就很快活很快活了!”
伍伦笑得更开心了,道:“老天爷当真善心得紧,让我死之前,还有你来安慰我……是王爷让你来的吧?他实在是鬼精得了不得了……唉,我总还把他当凌家小公爷,没上没下的……不过反正他也不计较。那家伙一向心宽……他会是个好皇上的……可是不知道老天爷是为了什么,要这般苛待他……”
黎儿含泪看着伍伦,心道:“伍大哥当真神志不清了,说这等胡话。王爷将来会作个好皇上,怎地是‘苛待’?”也不着意,正盘算是否要用自己的战船将伍伦强行送到扬州水师提督府中去,却觉得手上一紧,伍伦拉住了他的手,道:“小方叫我不要说与任何人知晓,可是……你在凌小公爷身边,又对他赤胆忠心,我想还是告诉你的好……小方曾为凌小公爷看过相,说凌小公爷生就贵相,天授贵祚于他,乃是天下之主……可是天意弄人,他又生有异相……注定一世薄命伶仃……”
黎儿惊得睁大眼睛,不知道是伍伦的胡话还是当真有这么一回事。伍伦见状,苦笑一下,道:“我知道小方有些喜欢装神弄鬼,我本来也是不信的……可是你瞧旧年,凌家出事……凌小公爷遭了那般大的罪啊……”他吃力地道:“我只是想:老王爷和王妃都没了,也该是应了那句‘薄命伶仃’了吧……所以也只是说与你听听罢了……你既要在王爷身边侍候,心中有个计较才好……”
黎儿听他絮絮述说,忽地心中一动,问道:“这些日子有位王爷的贴身侍卫到了安庆府,你瞧见过他没有?”伍伦奇道:“你是说那个持燕王令的侍卫?他是不是有什么王爷的密令,与独孤家族的逃亡船只做了一处……王爷不是最恨独孤家的吗?”黎儿急道:“他怎么样了?”
伍伦叹道:“这回便是独孤家船只先烧将起来,他哪里还有命在……尹二也不见了……唉,李大头也被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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