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说什么他注意力已经不能集中了,思维漫无目的的飘散开了去。混沌中他脑子里浮起了‘报应’这个词,舅舅干这一行时得了大病,现在他干这一行朝晖也得了大病。可是自己也没干什么坏事呀,他又没有逼良为娼,店里的小姐都是自己找上门来你情我愿的,费用什么的也没苛刻过她们,怎么就招报应了?
他怔怔地想着,越想越难过,任医生话说到一半,忽然住嘴,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位爸爸眼眶慢慢地红了。
作为一个血液科的医生,任医生见惯了悲恸的病人家属。说实话,他不怕女人哭,因为女人本就是感性动物,哭得再厉害也正常;但男人,男人很多已为人夫为人父,他们是家庭的顶梁柱、主心骨,是女人孩子老人的依靠,所以他们不能失控地痛哭,只能无声地掉泪,甚至于再悲痛也要直着脖子眨着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这样拼命忍耐的男人远比嚎哭的女人更让任医生手足无措。
“你……也不要太绝望。”任医生推推眼镜,觉得有必要说几句宽慰家属的话。
“现在还没做骨髓穿刺,所以只是疑似。跟你谈话,是要你作个心理准备,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如果确诊了,是那个病,也没事!现在这个也不是绝症了,只要有钱就能治好的……”
李吉春听到此处,哽着声音道:“多少?”大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吸着鼻子道:“医生您先说个数,我好去凑钱。”
任医生默一会儿。
从眼前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来看,他怀疑他根本负担不起那笔高额的医疗费,说了可能也是白说。但是他不能这样戳破家属的希望,所以顿了几秒,他还是慢慢地开了口:
“至少三十万。”
第 5 章
以前李吉春听别人说过这么一句话:“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
朴素的劳动人民永远不缺乏朴素的真理,李吉春从来没象这几天这么确切地领会到这句话的含义。三十万,去哪里凑这三十万?为了这个问题他焦灼得把头皮都快要抓穿了。
他打从心眼里盼望是医生误诊了,朝晖不是白血病。可是几天后骨髓穿刺的结果一出来,医生叫他去办公室谈话,李吉春从办公室里出来后在走廊里就忍不住蹲下来抱头哭了。
他想不通啊,自己的儿子那么小,那么乖,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凶险的病。医生说要换了骨髓就可以,可朝晖没有兄弟血亲,得去另外找人跟他配,这找人要碰运气,因为有钱也不见得能找到合适的。
“这个事你可以交给我们医院。”任医生这么跟他说:“现在捐献骨髓的好心人很多,有专门的中华骨髓库,里面说不定就有跟你儿子配得上的。你现在要办的就是把手术费用凑齐,别到时找着了人却动不了手术,耽搁了时间,误了孩子。”
李吉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病床上朝晖的一声‘爸爸’叫得他几乎又要掉下泪来。
李朝晖穿着小号的病号服在输液,拉了拉他的袖子道:“刚才水完了,是阿姨帮我叫护士换的。”
李吉春向邻床的陪护强笑着点点头,“谢谢啊。”对方不好意思地嗨一声,说:“一个病房,应该的。”
住在血液科病房的大多都是那号病,那女的本想问问李吉春医生怎么说,但看他回来后眼眶泛红一脸的难过,心中便多少也猜到了,瞧了瞧那浑不知自己命运的小男孩,不由得轻叹一口气,背过脸去。
李吉春坐在床边轻抚着儿子的头,那柔软的头发触及掌心,真个让他心如刀绞。
他以前看一则新闻,说某地一个十岁的孩子患了重症,可家里实在是拿不出那笔钱,孩子的父亲一狠心,哭着把他淹死在医院的池塘里。媒体都说这人太狠了,李吉春当时也想‘天啊,怎么会有这样的爸爸’,可是到了现在,他忽然觉得那位父亲或者也是情有可原,他是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吧……
“爸~~”朝晖在他掌下调皮地转一下头,笑道:“你摸得我好痒~~”
看着儿子不设防的笑靥,李吉春的眼泪突然毫无预警地就掉下来了,他一把把朝晖揽进怀里,紧紧抱住。这小小的身躯,是他的骨血至亲,他怎么可能那么狠,眼睁睁看着他走向死路?
“朝晖……不怕……”李吉春哽咽,拼命地吸着鼻子,“爸爸就算砸锅卖铁,也一定会把钱凑齐!”
砸锅卖铁,说得简单,可是三十万啊,还是‘至少’。
李吉春揪着头发想了一晚上,店是不能盘的,盘出去也抵不了差,而且脱手了平时就没有进帐了。现在朝晖还没动手术,可输液输血住院费哪一样不花钱?这些都是三十万之外的数,全靠以前的存款,能撑多久?
他向亲戚朋友借,能借的都借了,可李家的亲戚多是勤巴苦挣的农村人,家底也有限。惟一一个跟他一样挣快钱的舅舅,也叹着气说上次住院就花得差不多了,现在他也还在定期做化疗呢。
借钱无门。那一天李吉春回店里去,路经一家热热闹闹的彩票店。店门口拉着大条红幅,红艳艳的大字告知彩民一个好消息:有幸运的彩民2元钱中了1000万!
李吉春眼睛定在那数字上面就挪不开了,明知道中奖这种事机率太小太小,但不知怎么却还是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卖彩票的小妹口齿十分伶俐,连说带笑:“哎呀大哥,现在大乐透在加奖哦,最高可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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