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青天下,窗外数杆青竹正往下滴着清露。
甩了甩因为生病而晕沉沉的脑袋,惠清正想着是不是有人在那一场骤雨中救了他时,一声熟悉的佛号传入了他的耳里。
“师傅!”
虽然多年从未生病的身子现在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可是骤然听到了一静的声音时,惠清赶紧挣扎着想给自己的授业恩师跪下,却被微笑着的老人制止。
“惠清,你这次可病得不轻,已经躺了三天才恢复过来的身子,还是不要胡乱动弹的好。”
平和的语气,带着慈父般的关爱。让醒来后心中仍有微微痛楚的惠清闻言一凛,内心顿时祥静不少。
“师傅……弟子不孝!”
回想着自己一点也没有听从师傅在山上对自己的谆谆诱导,持意下山后却只弄得心碎神伤、一身狼狈,惠清羞愧得在床上伏头而拜,不敢抬起头来。
“弟子愿重归皈佛门,仍请恩师教化!”
现在他明白了,以前师傅所说的,红尘笑偃情痴虽好,可也伤心无数。以前他虽然人在山上,但却总对颜怡玉信中所描述的尘俗趣事好奇不已,幻想着自己哪天也能把他说的快乐与喜悦有所尝试。可自己终于初尝情滋味后,却是被伤得如此体无完肤,心痛如绞!
“何谓归皈?”
盘坐于浦团上的一静微笑着与惠清打起了以前在山上常练的机锋。
“先前师傅所言:离苦得乐,而以众生是故我病。凡尘种种,不去在意,便是缘本虚空。弟子愚钝,今日方可顿悟,愿把红尘看破,诚心向佛。”
恭敬地答着,先前自己不舍得放下颜怡玉,所以才被轻易就被他所骗,虽藉救人之名陪侍身侧,亦难掩内心已因情而动之实,是以看出了这一点的一静才会任他下山。
惠清暗自揣测着一静话中的禅机,可一想起那人的名字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痴儿!你所谓红尘看破只为一人!如是不舍,又何言归依我佛?”
唉,他这笨徒弟,缘起只牵由颜怡玉,缘灭亦只因颜怡玉,此心牵牵挂挂只为一人,偏偏兀自浑浑噩噩,不谙为何,只是自苦。
摇了摇头,一静让他坐下,如他小时一般,在他不解禅机时便用佛经中的故事来点化他的心结。
“有一次释迦牟尼对弟子说法,他问他们:‘你们认为是天下四大海的水多,还是在过去遥远的日子里,因为和亲爱的人别离所留下的泪水多呢?’释迦牟尼的意思是,从遥远的过去,一生而再生的轮回里,在人无数次的生涯中,都会遇到无数次别离的时刻,而留下数不尽的眼泪,比起来,究竟是四大海的海水多,还是人的眼泪多呢?
弟子回答说:‘我们常听世尊的教化,所以知道,四个大海水量的总和,一定比不上在遥远的日子里,在无数次的生涯中,人为所爱者离别而留下的眼泪多。’
释迦牟尼非常高兴地称赞了他的弟子之后说:‘在遥远的过去中,在无数次的生涯中,一定反复不知多少次遇到过父母的死,那些眼泪累积起来,正不知又多少!
在遥远的无数次生涯中,反复不知道多少次遇到孩子的死,或者遇到朋友的死,或者遇到亲属的死,在每一个为所爱者的生离死别含悲而所流的眼泪,纵使以四个大海的海水,也不能相比!’
惠清,为师不求你这一世能无悲无喜,但愿你从心而为之,以免后悔一世!”
听了一静的话后,惠清沉吟不已——师傅鼓励自己从心而为,自己心中最想做的,又是什么呢?
当初追上颜怡玉真的只是想让他说出绝决的话然后好回少林吗?如果是这样,那又何必等到要从他口中确认?
自己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只缘一颗心却仍是对他念念不舍,追上去时,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自己一径认为的想让他说出绝别,而是为了心底尚存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会对自己说不要走!
心,早就在不知不觉间向着那个小冤家了,只是自己却茫然未觉,所以才这样困惑不堪,自哀自苦。
“可是……从心而为,亦不可强求他人之心同己……”
如果他追上去时,颜怡玉对他说不要走,他一定不会那么伤心欲绝,可是那个人……并没对自己有一点动情。
惠清看着师傅闻言大摇其头后,百思不得其解。
“小玉有没有对你说过,他是怎样才求得为师放你下山的?”
看来他的徒弟是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才会轻易地怀疑颜怡玉对他的深情。
照他的老眼看来,对他情深至此的颜怡玉绝不会轻言放弃。
上一次,他能舍命用那般的深情感动自己,如今却不知为何,竟舍得让惠清如此伤心,病倒在荒郊野外仍不过问,一静的内心隐忧着这恐非善事……
这次若非他因傅严仇上山寻仇而牵起了被自己遗忘已久的旧事,想下山给自己的儿子和徒弟迁坟合葬,聊慰他们当年的遗憾,加之多年的老友颜生云也力邀他到药王谷一游,所以才会那么巧地救了在雨中高烧不醒的惠清。
在山上已大概知晓了颜怡玉是如何才求得一静让这心爱的弟子下山,颜生云虽有些不太满意,但自己的孙子既是已一往情深,宁可陪上性命也要求得一静的许可,也只能唉叹奈何。
看到惠清的病势不轻后,心中也担心着这对小情人间是不是闹了什么别扭,或是谷中遭了什么变故,颜生云给惠清看诊后留下了几贴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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