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在招标失败后股票没跌反而涨了,他就应该有所察觉,只是这段时间脑子乱糟糟的,所以无暇顾忌。他这辈子还没有惨到过这个份儿上,输了人,输了阵。
崔小鹏坐在那里,俨然新的运筹者。他说,唐先生仍旧享有股东的权利,只是不再适合担任总经理的时候,唐尧下意识的去看柯兵,男人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傻,唐尧觉得,如果他现在手里有枪,一定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一枪崩掉两个。
崔小鹏坐在最中央,理想和现实总的成就感似乎有着微妙的差距。他一贯的行商原则就是吃掉该吃掉的能吃掉的每家公司,但这一次他也不确定,是为了公司才这么害唐尧,还是因为小卒子。
某个角落里,目光像刀子一样射过来,崔小鹏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从容不迫的宣读着新的规章制度,新的重组方案。
柯兵咬着牙,快把牙根咬碎了。唐尧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却好像听见了小兔子的低泣。他想把那个人搂过来,揉进自己的身体,让他打,骂,哪怕捅自己几刀,就是别这么憋着。胸口,窒息般的疼。
终于,挨到了会议结束。股东和经理们三三两两的散去,唐尧是走得最快的。柯兵想也没想起身就追了出去,终于在消防楼梯口把人追到了。可他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抓,唐尧回身就是猛力一推,柯兵直接摔到了墙上。
力道之大,就像他那天推唐尧的一样。
“唐尧……”柯兵还想上前,却在下一秒止住了脚步。
第一次,他听见唐尧如此声嘶力竭的咆哮:“你他妈再过来一步,信不信我拿刀捅你!”
柯兵有些发怔,一时间竟然没了言语。
唐尧还在骂,似乎这辈子积攒的愤怒都在此刻倾泻出来。
“柯兵,认识你算我倒霉!从第一次你撞了我的车我就该知道,和你就是命里犯克!你死活爱不上我,我认了,你抱着你那棵破树吊死我也不管!可为什么连公司都不给我留!你别说你不知道,你他妈就是不知道也是帮凶!我唐尧哪儿对不起你了,我敢对天发誓从头到尾我问心无愧!”
在柯兵的印象里,唐尧从来没有这么不顾形象的激烈爆发过,就是那个分手的电话,也带着深深的克制,淡淡的冷。可这一刻,盛怒中的男人却像点燃的绚烂烟火,夺目,又摄人心魄。
“柯兵,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唐尧的嗓子哑了,渐缓的语速里,像在压抑着某种致命的疼痛,“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柯兵靠在墙上,费力的呼吸,就好像身体里的力气被忽然抽干。冷淡的克制的清高的唐尧,愤怒的粗鲁的燃烧的唐尧,截然不同,却都戳进了他的心窝。柯兵忽然羡慕起绿野仙踪里的铁皮人,没有心,才会那么的快乐。
唐尧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等柯兵回过神时,只有楼道里呼呼的风声。
保护崔小鹏是他机体的自然反应,从认识那天开始,从知晓感情那天深化,一直到现在。那么对唐尧呢?柯兵试图在记忆里搜寻,却一无所获。似乎从逮着那只兔子开始,他想的净是怎么欺负。
呵,柯兵抬起胳膊死死抵住自己胀得发疼的眼眶。崔小鹏是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最懂得保护自己的人,别人给他一刀,他能还回去十刀,哪怕别人不捅他,兴许他也要拿着凶器去害别人。只有唐尧那个单纯的白痴,才嫩得没一点防护。他把最柔软的地方都袒露出来,深信着别人也肯定一如他这般。明明,都清楚的……
“这个姿势,有点难看。”施砚凉凉的语调,此刻听来有那么点沙漠甘泉的味道。
柯兵放下胳膊,仰头深呼吸几下,才看向男孩儿:“公司重组了,你准备怎么办?”
施砚歪着头,表情波澜不惊:“实习期还没满呢,而且,我还有事情要做。”
柯兵苦涩的扯扯嘴角:“这一次,怎么不说我生活精彩了。”
施砚垂下眸子:“人多了必然闹腾,就不奇怪了。”
施砚前脚刚走,后脚又来了崔小鹏。柯兵觉得今天的人们真的很奇怪,放着好好的电梯不用,都来挤消防通道。
柯兵特意把身子挪了挪,让出条康庄大道。崔小鹏一言不发的下了楼梯。
在男人的身影马上就要消失在楼梯转角的时候,柯兵终于忍不住大声问:“为什么非要吞掉腾古?”
崔小鹏的身形顿了顿,下一秒,沉默离去。踢踏的脚步声,却衬得这个空间更加安静。
柯兵这句话,是帮唐尧问的,也是帮自己问的。唐尧问,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柯兵觉得冤,他知道自己不无辜,可那种不甘的冤枉感却怎么都抹不去。折腾得他几欲发狂。
崔小鹏当初把别人逼得跳楼,柯兵照例一月一次的去看,他从来没有自诩为道德模范,他就是护短,就是对自己人好,他不怕承认。可今天,想着唐尧为这个公司付出的心血,他却忽然很想揍崔小鹏。狠狠的,揍那个王八羔子。
别问他为什么,柯兵自己也说不清。他只是知道拳头握得太紧了,指甲把掌心划出了伤。
唐禹坐在车里很久了,以一个可以依靠的大哥的姿态,等待弟弟归来。这个会开得时间太长了,长到超过了唐大哥的想象。唐禹喜欢运筹帷幄的感觉,那种把什么事情都攥在自己手心里,开头结果风险变量计算得分毫不差的滋味。可今天,眼皮却在不停的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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