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电话,说到工作的事他就一口应了下来,虽然又是一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可是他的心情却比四年前要平静得多,每天按时上班下班,回家也睡得好,没事还能给老家的人打个电话相互揶揄一番,只是谁都没有再跟他提过岳阳,就好像岳阳这个人从来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存在过一样。实际上他对于岳阳并没有那么讳莫如深,不过花了一个晚上他就想通了,不过分个手而已,每天世界上有多少人分手,也没见谁怎么样了。
隔天醒来他就觉得仿佛身边所有的事都如浑浊的水沉淀下来一般,变得一片清澈。除了在一些小事上他还需要时间来习惯,比如洗头找不到毛巾,早起衣服不知道要穿厚穿薄,半夜咳嗽咳醒没人给他拿温度正好的热水。
但是这些并不是缺少了就会怎么样的,不是?
代齐航常常这样想,想多了就觉得是这么回事,他只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来习惯少了一个人一起生活,仅此而已,所以这几个月他也平淡如水地过了下来。
这天晚上他下班回去就接到了他母亲的电话,要不要回家过年这个问题又被问了一遍。
“小航,马上就腊月了,过年你回来吗?”
“不是还早吗?到时看吧,医院可能会很忙。”
“你已经三年没回来过来了!”
这句略带抱怨的话让代齐航怔了半秒,他实在无法对独身的母亲说出一个不字,暗自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才回道:“嗯,那我先问问,看能不能调到时间休息。”
“好,好!我明天去多弄点鱼腌起来,还有你喜欢的薰肉!”
“不太多了,到时吃不了!”
“没多少,到时给岳——”
代齐航听着他母亲的话兀地顿住,他不知道这几年岳阳是怎么在他母亲面前混了半个干儿子的形象,若不是几个月前的事大概今年过年岳阳就能坐在他家的饭桌上了。对此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觉得岳阳若是真的说要当她儿媳妇说不定她也能答应。
岳阳不就差点成了她儿媳妇吗?要不是——
代齐航立即打住自己的遐想,跟他母亲扯开话题说了几句就匆匆地挂断了电话。他整个人脱力地躺在床上,脑子里又回想起那天的画面,岳阳最后吐出的那口血仍然还在他眼前鲜艳无比。他缩进被子里卷成一团,这倒南不北的地方冬天又冷又没暖气,他莫名地想起小时候抱着岳阳睡觉的事,小时候的岳阳又小又瘦,可是抱在怀里就像一团火一样。
要是能一直不长大有多好!代齐航闭着眼睛,脑子里翻滚着这样的念头,靠着深埋在心底的回忆睡过去。
一个月的时间不过转眼,代齐航真正回家已经是正月初三,倒不是他有意拖时间,而是真的轮班轮不过来。他一路风尘仆仆地落地,一个星期的假也没什么打算,就陪陪他母亲,和几个兄弟吃吃饭,然后就打算走了,可是才刚到家楼剧情就开始不按他的剧本来。
代齐航把背包甩在肩上,跨出车门就见代元元蹲在单元口的铁门前,他大步走上去,代元元连忙欣喜地朝他过来。
“大哥,你回来了!”
“你在这里干什么?”
代齐航淡淡地扫过代元元,并没有特别的情绪,代元元却像终于守到枯木逢春一样。
“我在等你啊,我听说你要回来!”
“听谁说的我今天要回来?”
“东来哥说的,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我是每天都来等你。”
代元元说着低了低头,一副怕被骂的表情。代齐航脸一冷倒没骂,就是看白痴一样的表情说道:“这么冷的天你就在这里等?我要今天不回来你打算再等几天?你不知道给我打电话?”
“啊?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代元元的表情就像听到期末不考也全都满分过一样,惊喜地望着代齐航。
代齐航意识到他立场的不坚定,立即换了口气,“花的是你的电话费,你想打就打,要不要接是我的事!”
“哦。”代元元缩了缩头,没在意代齐航的话,许久才欲言又止地开口:“那个,阳哥他,他们都不告诉你,阳哥他,从你走后就病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不去,他快病死了也与我无关。”
“不是,阳哥他,他是,傻了。”
代齐航实在是没绷住表情,一口气笑喷出来,“他傻了不正好,世上少了一个祸害!”
“大哥。”
“行了,大冷的天,回家去!”
“那你要去看阳哥吗?”
“看个屁!”
代齐航直接绕开代元元上楼,无视身后的代元元无措的神情,把听到的都抛诸脑后,然而在家晚上和他母亲吃饭的时候,话题又不小心提到了岳阳,不过他母亲意识到就立即止住,但代齐航还是从其中的语气听出来岳阳已经病入膏肓的信息。
第二天一早,代齐航去帮他母亲买菜,结果刚下楼又把岳阳快不行了的消息听了一遍,而这特地来告诉他的人还是从来没踏过这方圆五里的那个女人。
要说代齐航对她还有什么深不可测的恨是不可能的,不过是下意识遗留下来厌恶而已,他可以对她放下敌意,却不如小时候那样愿意和她说上几句话。
“小航。”
代齐航装作没看见走过去的打算没能成功,停下来蓦然地扫了那个女人一眼问:“有事吗?”
“对不起,我不该来打扰你,但是求你去看看岳阳吧!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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