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岐这番话说来,宣城反是听不懂了。但这不适时的沉默与疑惑看在陆岐眼里却完完全全变了味道。
陆岐皱了眉头,扯了扯缰绳,又伏低冲宣城道:“世叔和长乐姑姑,待圣上忠心,陆岐管不着,但陆岐现在只想忠自己的心,您和姑姑也应当管不了。何况,世叔又真正知道谢佞和羡之多少?”
而后陆岐坐正了来,一夹马肚,慢慢往外宫里走,还不忘冠冕堂皇道:“山鹿营这番作为,本只为清君侧,并无二心。”
说罢他领着人要往了里走,骑兵们看着他的动作,跟了上来。千百匹马打宣城身边过,将他埋没在其中,长乐见宣城没了动作,咬了咬牙,御马去拦了陆岐。
陆岐见她动,反而让马儿加了速奔过直道,却遇见了早守在阙楼上的弓箭手。
外宫阙楼间的位置历来狭长,但又是必经之路,躲是躲不开的。况这弓箭手守于阙楼是几朝前立下的就规矩了,这些年未见人骑马入阙,这重阙里的人也就大多淡忘了。连陆岐都是今日才知晓有这规矩的。
阙楼上,无人答话,只有一臂摇旗,满弓放箭。
流矢来了,前面过的人还可以的逃命,而后面跟上的人进退两难,只有在密密麻麻落下的箭矢里寻找生机。
但也许是提前有人下了令的缘故,那些流矢并不是冲着人来的,除了兵器打开而乱飞走的,其他流矢都是向着骑兵们座下的那些战马的。
蓦地一发流矢因为陆岐为顾及到,落到了他的马身,贯穿去。那匹烈马抬蹄惊呼,这一声嘶鸣反倒惊扰了后来的马,骑兵们一面要顾及从天而降的流矢,一面要安抚座下骑,一时顾暇不及的,便纷纷被摔下马来,连陆岐也不例外,但在他落马前,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副将却伸手拉住了他,将他拉上了自己的马。
而阙楼外,宣城回了神,上了长乐给他牵来的马,才注意到了那阙楼里的混乱。长乐的眉头紧拧着,手也在缰绳上纠结着。
宣城细细看了一阵,反是笑来安抚着长乐:“那小副将倒是有几分本事。有他在,陆岐尚不会出事。”
话音将落,宣城就看着那副将和陆岐从马上跳了下去。
待陆岐和他的一干队伍从混乱里走了出来时,那些他们带来的马仍在阙楼间惊惶的嘶鸣着。
他们不及回头,直直地过阙楼往明堂。陆岐的手悄悄地背向了身后,握成了拳。
明堂外的小院那头有一扇朱门,朱门外脚步声慢慢靠近来,浩浩荡荡的,大有种乌云压城的感觉。
谢陵和老宦奴俱在院内,他如旧一席青衫,坐在一方小几前,小几上摆了一桌茶具。他不疾不徐地调匙烹花,又算着陆岐将到的时候,下了两匙新茶。
而朱门外,副将身边的几个小兵先他陆岐一步到了檐下,陆岐负手理了理袍子,似要将方才的狼狈都抖开去一般,复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上的那柄银戟,抬了眼,看向了正缓缓被人小兵打开的朱门。
先入陆岐眼帘的是朱门亲自茗菕的谢陵。
这一幕陆岐是见过的,大概不日前还在昭行的时候,他误打误撞地瞧见了,那时他还愣头愣脑地伏跪了下去。
只是今时再非往日。
陆岐握紧了手中的银戟一步一步地走了上去,一字一顿,将那两个字念得清楚,清楚得像要刻进骨子里了才好道:“谢、佞。”
“小岐儿?”谢陵对陆岐的声音一贯是温柔的,今日也不例外,甚至还带着几分颤抖,也不知这颤抖是出于愧欠,还是出于别的。谢陵匆匆瞥了他一眼,又立马低头看着那即将叫沸水走珠新茶。他出声道:“且坐会儿,你来早了,这茶还要再待会儿。”
陆岐走到了桌案前,却对谢陵的后话置若罔闻,他握着银戟一挑一压,戟尖直抵着谢无陵的脖颈一侧,陆岐的眼里陡然变了色。
老宦奴见状,立马闭了眼撇了嘴,碍于陆岐那陡然狠厉的眼神,最后一字也不敢言。
谢陵却不以为意地笑笑,他没管顾那压在左肩上抵着脖颈的银戟,反是看了一眼老宦奴,支使道:“福奴儿,来,给小侯爷斟一盏茶。”
老宦奴应声,道了句“是”,又躬腰上前,取帕垫于手柄上,将面前的空盏斟满,推到了陆岐那方。
“小侯爷请。”
陆岐觑了觑眸,看向了谢陵,似想探究什么。谢陵倒是坦然,抬了眼和陆岐对视,毫无保留的将眼里藏的心思都袒露出来。
陆岐不似赵祚那般,他也不指望自己能从谢陵的眼里看出什么深意,但他对上谢陵的眼,能看到的只有慈爱,还透着一点像是旧时羡之故意漏答案给他之后,听到了赵祚点他二人名字,却是为了说其他事的时候的那种眼神……那种不知道是不是可以算作是解脱的眼神。
谢陵抬手推了推那抵来的戟尖,余光瞥到了陆岐因为他这个动作而握紧了戟的小动作,他生了笑,温柔道:“我不会兵武,你若想,随时可以拿我的命去。不过现在,总还是可以让我尝一口茶的?”
陆岐皱了眉头,眼里的狠厉散了两分,他握着银戟的手和他心中那陡生的恨意一样,渐渐地都动摇了。他的手松了松,银戟却还压在谢陵的肩头。
“福奴儿,这是雨后的寿眉?”谢陵嗅了嗅袅袅来的茶烟,又皱了皱眉。
“是,今年扶风的天气反常,变天变得晚,可能口味有了偏差?”老宦奴在斟了茶后,将茶放回了原处,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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