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祚归园子时,见他一个人在杏林子里选了棵杏树,抱了坛酒,没尝几口,暮色就将近了。而赵祚那时才回来就看着暮色下余晖落在醉鬼肩头,也让染了酡红的脸颊上覆了道光芒。赵祚握在袖下的手紧了紧。
那时赵祚在来路上,听闻了岐国被赐婚的事,他匆匆赶往园子也是想问问谢无陵是什么意思。
惠帝明言了陆家将衰,这事谢无陵那日从兰台回来就同赵祚说起过,但现在谢无陵却在赐婚这世上持着支持的态度,无非就是要推岐国入悬崖,这是赵祚无法认同的。他是想与岐国光明正大地争那旒冕,而不是借权术盛衰来拉人下马。
哪知道赵祚忍住了,谢无陵却在找赵祚的不痛快,岐国的事是他先提的,后来醉深,无论赵祚说什么了,他总要驳上两句。这才惹得赵祚气急,与他吵了一通,要拂袖离去。
“平之可不敢。”谢无陵冷声,“也不敢为了羡之,再质疑你们天家的兄姊弟妹。”他低了头,自嘲地勾勾嘴角,“是报应不爽。”
“谢无陵。”赵祚抬手抓住谢无陵的下颌,把谢无陵的目光逼得只能看向他,赵祚的嘴唇翕合了几遍,到底什么重话都没说出来。
谢无陵也抬了手,攀在赵祚的手臂上,使着那微不足道的力,皱了皱眉,眸光垂了垂,带着一点厌,想让赵祚将钳他下颔的手放开,赵祚看了他撤开来的目光,和那一点厌色,才缓缓放了手。
“秦国公,”谢无陵顺了顺气,才道,“今日还想,怪我不拦他二人?穷途之处,她和你终究会面临你死我活,国公看不清吗?陆家早些年,是被圣上看好,但如今该到看坏的时候,借这股力吞了那岐国不好吗?”
谢无陵顿了顿,他其实也是怕的,他情愿岐国的事是因为他,也不希望最后让赵祚亲手来解决岐国。岐国赵祚长乐宣城,他们这几个都是亲手足,再皇家还能有如此情义本就少见,况如今遇见岐国的事,赵祚都会愤然,若将来要他赵祚手中沾上岐国的血,那赵祚后来要负上多少疚,谢无陵想都不敢想。
他,也不想赵祚食苦。
“平之。”
赵祚看向了谢无陵的眼,眼里带着疑惑,眉头渐渐皱来,仿佛在问他是不是一定要如此。
谢无陵却满眼笃定,一眨不眨。
“平之?”赵祚带着一丝不敢肯定眼前人就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的语气,出了口,又叹了气。他并没有等谢无陵给他肯定,当然,他也不敢等,怕等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
他撤开了目光,起身将帐幔合上,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谢无陵看着他的背影跟着门合上前的那抹光一起消失在了门后,又听那人在门外吩咐就木拿了谢无陵备给岐国的礼,他一同送走。就木喏喏应了,和赵祚一同离了伐檀。
伐檀再归宁静,谢无陵才恍然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他有些坐不住了,一下失力地摔回了床上,全身都跟着疼。
“我不是了。”
不是那个“平之”了。
谢无陵看着青纱帐,合上眼承认道。
后来的谢无陵也确实在用行动证明,他不是那个平之了,那个曾经被岐国公主高看的谢小先生,现在也只是个身后沾了腌臜的小人。
不知道这是这两三个月来梁相第几次约见谢无陵了。妙法的事之后,但凡收着了梁府的邀帖,他会都应下了。
秋后即是凛寒将至,又到了谢无陵的膝下旧疾反复的日子,他下了马车借着就木的力量,努力让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
“小先生来了?”梁策上前一步迎到。
“来了。”谢无陵拱手,未躬身,虚作一揖,“让大人久候了。”
“我瞧小先生的气色可不太好啊。”梁策引座道。
“无妨,是昨日睡得不安稳。”
“可我听说小先生可不只睡不安稳啊,”梁策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谢无陵,见谢无陵也好以整暇地待着他的答案,“还听说小先生和秦国公这一两月来,总因政见不合……”
“嗯,”谢无陵低头,看了眼一旁温着的茶,问道,“梁相何时也做起了和事佬?”
梁策听他问来,眼睛眨了眨,眼底透着笑意,谢无陵又开口道:“还是?”话才出口,谢无陵突然反应了过来,又补了一句:“那梁大人只需垫高枕头,昭行既认定了秦国公,便改不了。”
“小先生,当算是老臣的定心丸了。那老臣也要送小先生一个惊喜。”
梁策说着让小僮将一方木盒送来,梁策接过木盒打开了来,是几叠小黄册。那是要呈给重阙长明殿里那位的密册,谢无陵早前在长明殿里见过一两次,却从未见过里面写着什么。
谢无陵压住了满心的好奇,仍端坐着,嘴角微勾,注视着梁策的动作。
“圣上最近命兵部查之前陆家那小将军领兵离驻地去居延的事。”梁策的手指敲了敲那折子,“老臣以为,您得看看。”
“兵部?”谢无陵明显怔了怔,皱了眉,抬手去取了那奏折来。
赵祚本是一直在兵部的,但这几日谢无陵并没有听他提起过这事。
谢无陵想及此,心下惊了惊,王与谋士之间,大概最怕是生了罅隙,而赵祚和他之间,也如是。谢无陵手下翻着册子的动作未停,眼里却未看进几个字。
梁策却似不懂一般,火上浇油:“前几日圣上不是还特地召了秦国公入殿,说的就是这事,怎么小先生不知?”
谢无陵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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