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重地呼吸着,双眼几乎可以滴血。
范芸的尸体从棺椁里摔出来,半白的头发散了一地。
无论什么时候,阮卿珏都不会伤白霖,可白霖保证不了一辈子只爱阮卿珏这一个人。
曾经的大司命可以为了他拼死拼活和那群顽固不化的老不死的斗智斗勇,可白霖不能。
阮卿珏崩溃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只剩混沌。
他想,自己一定回疯。
再这样下去他都不想活着了,可是当他看见地上突然显出的起尸阵时还是马上做出反应。
一根通体墨色的笔穿透空中无数薄冰掉在白霖脚边。冰凌如泪,纷纷落下。
白霖诧异地看着他,踏着地上的笔冲过去扶住他。“你究竟怎么了?!”
连白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嘶吼着说话,无法掩饰的哭音让他说不清自己究竟在为什么难过。
他究竟该怎么拥有这个人?
阮卿珏半跪下来,让白霖看那具执出毛笔后就呆愣站着的死尸。
“人死后,三魂上天,七魄如地,如果舍不得,就可以像这样锁着他的魂魄,让他做个恶鬼。只可惜这样多半都没有意识,□□还可以,其他怕是智力不够。”
阮卿珏垂着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他仅剩的光彩。
白霖心中只顾着担忧,连院门口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没发现。
第119章 逃命(二十六)
范锦生打着伞,因为修为尚浅而畏光。
阮卿珏被白霖半揽着,无j-i,ng打采地看着范锦生,向曾经那样邪魅一笑,伸手冲着范锦生脖子比了个手刀,“老先生说话前可要走脑子,不然你儿子能死第一次就能死第二次。”
范锦生被他说得生生打了个哆嗦,本就单薄佝偻的身子也愈发弯曲。他甚是埋怨地看了白霖一眼,“两位爷想要我做什么证?”
阮卿珏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笑容越发陌生。白霖听到他说,“放心问,有什么事爷替你顶着。”
白霖还想问什么,被阮卿珏干脆把嘴捂住。阮卿珏问,“c,ao控范芸杀人的人是你,为什么?”
“是。”范锦生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儿子身上,“昔日万乐帝逼长平帝退位,无事就让吾儿尝刀子的滋味,长平帝无能连吾儿都保护不了,我就逼他回来,没想到他那么倔…他不肯回来,被人杀死在城外,我将他的尸体带回来,炼化他,一来可以让他陪我,二来还可以杀光曾经折辱他的人…我儿子天性仁慈,如果不是家中贫寒不然是注定一生都不该止步于此的。”
“那你为什么要攻击当今太子?”
范锦生的目光原本四处游离,此时定格在白霖身上,声音不无恶毒,“太子殿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此行的目的,现在的皇帝是个废物蛋,你想要接机逼万乐帝退位,可惜你和你爹一样,虽是混蛋却没那个脑子…你就算今天坐上那龙位,也离死不远了。”
“当今万乐帝昏庸无道,在下略有所作为自认为比万乐帝强些,何况我想要夺位是路人皆知的事,在下无意遮掩,望老先生相助。”
如果不是为了平息众人之口,破案本身又有什么意义?逝者不复,活者又能如何?
人都是冷漠的,如果不是触犯了自己的利益,没有人会来多管闲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高傲如皇族,终究视草菅人命如儿戏。
阮卿珏看着白霖接过范锦生递来的一把刀,干涸的血迹凝固着那段时间,永不重来。
无论一个人生前如何,这世界都再与他无关。
第120章 逃命(二十七)
“太子殿下,这把刀…臣知道了。只是这样陛下真得会让位吗?”陈澈双手捧着盒子,跪在地上问。
白霖的目光从未从榻上昏迷的人身上离开过。刚才他眼睁睁地看着阮卿珏晕倒在自己怀中,却又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苏醒。
他握紧阮卿珏的手,虽然一切都是徒劳,但他还是舍不得松手。
屋里的温度低了很多,屋檐下的灯笼轻轻晃动。
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推开门,走进来。
陈澈拔刀护在白霖面前,被那人一拂袖摔了出去。
来者金丝冠束着发,黑色的长衣上绣着一条金龙。他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把刀,缓缓出鞘。
“这就是杀小芸的那把?没想到那个贻害万年的祸害真得死了。”他转头看向白霖,“孙儿好雅兴,连亲爹都不放过。不过一人强更有人上人,你又能狂几时呢?”
“你来做什么?”幼时模糊记忆中的人影与之交汇,白霖没想到长平帝真得会回来。
“呵,你不用担心,我私自回来要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如果不是找不到小芸也不会来找你,所以你知道小芸在哪儿吗?”长平帝死时还不过半白,现在看来却是满头霜华。
白霖不明白一只来去自如的鬼又为什么会找不到自己想找的人,还是他单纯想过来给自己替个醒?
可惜都不得而知了。
长平帝的思绪越来越乱,白霖从他话语中隐约听明白了他们是在寒食节相识的。
人相遇与相识有时并非是同一天,他们就是如此。
那时范芸身着天青色的袍子,撑着伞走在蒙蒙细雨中,薄薄的一层油纸伞被柳枝无情划过,好像无声接受着一场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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