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
雪伦的心情稍微好了点,弯起嘴唇笑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之前剧痛的左手。
在二十年前,她这只左手自肩膀以下被炮火轰击而化为乌有,尔后又经由手术再生。新生的手臂虽然不影响日常使用,但由于神经无法完全修复,之后便时有剧痛发作。
而当年,与她的一条手臂一起在炮火中化为灰烬的,还有尤利尔挡在她身前的右半边身体。
当时她用仅剩的一只右手抱着只剩一半的血人,几乎以为他活不了了。
没想到他却没死,身体再生非常成功,外表看起来完好如初。带着如影随形的痛楚,他一直好好地活到了现在,而且还对她纠缠不清。
不,也许他们这辈子都分不清了。他们的血融在一起,诞生了一个新的生命,而留在旧躯体上的痛楚又如此类似。
滴滴,通讯器又响了。
雪伦再次接收,男声又问道:“你找到她了吗?”
雪伦依旧没有回答。
她早有预感,自己可能永远也找不到那个女人。但是她不死心,她还是想找她。她留给她的记忆太独特太温暖,她不得不听从心中的渴望一再追寻她的踪迹。即使在追寻的过程中,她渐渐发现自己的身后还跟着另一个身影……
通讯器第三次响起,男人在遥远的帝国母星上可怜巴巴地请求她:“给我回个话吧……”
这时,男人似乎又变回了青年甚至是少年时期,不再是人前冷漠凌厉的姿态,而是拉着她的手用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请求她的模样。
即使明知道只是假象,她也会为之心软。
所以,她关闭了通讯系统。
花了半天的时间休整一番,她启动了飞舰的引擎,离开了令她伤心的伊尔莫兰荒星。
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
除了偶尔降落到城市中进行补给外,绝大多数时间里,雪伦独自一人在浩瀚而寂寞的星海中流浪。
从帝国星域,到帝国外星域;从欣欣向荣的文明星球,到充满死亡气息的黑洞吸积盘;从明亮炽热的恒星,到散布星系间的气体尘埃……
在路途中,她登上每一颗可以着陆的天体,她仔细辨认每一个发现的生命迹象,她帮助过无数的生命,拯救过数以百计的落难民众——当年那个女人怎么对待她,她便怎么对待这些陌生的面孔。
由于她的雷厉风行和不求回报,有人称呼她为天使,就像她当初称呼那个女人一样。
许多年过去,雪伦将近330岁了,已经不再年轻,但是她仍然未能如愿。
有时候她会怀疑自己寻找的意义,为了那无限小的可能挥霍掉自己的生命,是否值得?
有时候她会想自己留起在赫兰城的孩子,还有他。
有时候她会打开舰上的通讯系统,接收一些自己想要的消息。
孩子的消息隔一段时间就会传来,但是男人的信息却断断续续。
有时候是语音,有时候是视频,有时候是寂静的空白,有时候是溅满鲜血的杀戮,有时候甚至是灯红酒绿的□□——男人早已看透她的本质、洞悉她的弱点,或左拥右抱或奋力冲撞或在他人身下流泪□□,男人用最锋利的刀子刺着她外表坚硬内里柔软的心灵。
有时候她会会心一笑,有时候她会无奈叹息,有时候她又只能苦涩沉默。明知那些只是他勾引她回去的手段,她仍为之触动。
又过了很多、很多年。
流浪似乎成了她的生命的全部。
她对那个女人的爱慕渐渐被漫长的时间冲淡,她开始记不清她的模样了,但她还在寻找,习惯性地寻找。
一日,她路过一颗蓝巨星。
从飞舰的驾驶室中透过滤光屏往外望去,那颗年轻的主序星就像一颗嵌在黑绒布上的淡蓝色光珠。
她正感慨着宇宙的雄壮和美妙,突然飞舰上的报警器疯狂响起,雷达屏显示全红。下一刻,飞舰剧烈地颠簸,大幅度偏离航线。
来不及探究究竟是什么影响了飞舰,雪伦立即切换手动操作,试图稳定舰身并修正方向。
然而控制中枢失灵,主引擎熄火;雪伦启动备用引擎,备用引擎毫无反应;她又打开通讯系统,通讯系统也已经无法使用。
飞舰被未知的力量拖行了很长一段路程才重获自由。
此时飞舰的动力已经完全丧失。雪伦穿上太空服带上维修设备到舰外进行检修,却见到飞舰的尾部已经支离破碎,残片四散;前半部分的驾驶室没有受到破坏简直是奇迹。
雪伦想要靠有限的条件将飞舰维修好是绝无可能的。
雪伦什么都没做就回到了驾驶室中。
两个微型救生船残碎,她无法逃生;通讯系统损毁,她也无法求援;生态系统无法运转,氧气含量缓慢下降;驾驶室的备用电池只能再支持一两个小时,不久将陷入永远的黑暗;飞舰失去动力后被引力捕捉,正沿螺线朝着那颗蓝巨星奋不顾身地飞去。
想不到她的生命将要终结在这颗陌生而美丽的恒星上。
雪伦坐在驾驶室里,心里一片宁静,又带着深深的遗憾。
她像每一个将死的人一样,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
她想起严厉刻板的父亲、从未谋面的母亲、萍水相逢的女人,聪明可爱的孩子,还有那个男人……
那个强悍又复杂的男人对她有着特殊的意义。
她一开始厌恶他,又变得怜惜他、甚至欣赏他,后来渐渐习惯他,最后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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