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为礼,先使婢子回来谢过夫人,待北海君回宫,再秉明。北海君必当亲自登门道谢。”
丹桂宫之主、魏夫人拿着花钿比了比发髻,摇摇头又放下了:“收下了就成,这亲自登门道谢还是算了吧。谁不知这满中都城里,也只有咱们陛下才当得起北海君一个谢字。”
宫婢跟随魏夫人也有些年头了,胆子略大些,忍不住道:“夫人,北海君身份微妙,虽起居用度皆比照皇后,但到底没个正式的名分。皇后以下,夫人最尊,北海君至多与您平起平坐,您时常有礼相送,北海君于情于理,登门道谢也不算什么呀。”
魏夫人映在铜鉴里的目光瞬间凌厉起来。宫婢一个哆嗦,慌忙跪倒。
魏夫人缓缓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些话,是你自己想的,还是有人要你来说的?北海君身份地位,自有陛下定夺,旁人岂可置喙?陛下给了他皇后的待遇,他自然就是这宫里的皇后。陈悦君胆大妄为,不敬皇后,落得那般下次是她罪有应得,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要陷害我于不仁不义?”
宫婢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魏夫人冷笑一声,吩咐道:“碧水,碧云,把她拖出去,杖毙。”
身后两名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宫娥应了一声,把瘫软在地上的宫婢拖了出去。
魏夫人半垂着眼,看不清思绪。
发生在丹桂宫的事,不出一刻钟便传到了勤政殿那位的耳朵里。
周启冷笑连连,把手中的上书卷一卷丢到一遍,很不顾形象地伸了个懒腰:“她倒是聪明知趣。”
内侍总管跟着赔笑。
周启伸完了懒腰,觉得身上松快了很多,继续站起来活动筋骨:“他去了有两个时辰了吧?”
“北海君卯时出的宫,此时已是巳半,两个半时辰啦。”
“朕一放过他,他就成天往书院跑,也不知都看什么。备车,朕瞧瞧他去。”
“喏。”
午正的时候,一驾低调奢华的驷马马车稳稳当当停在云庐书院大门口。山长王奭早早地出来迎接,才要行礼,就被内侍及时拦住:“陛下微服而来,不欲张扬。山长平常心即可。”
王奭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口上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小心翼翼地引着皇帝陛下过边堂穿回廊,绕到大论堂后的万芸阁,一一拾级而上,靠着窗的长案边伏着一个青衣身影,几乎被满满当当的书简淹没了。
王奭微微躬身示意,然后悄悄地退了下去,还不忘把门掩好。两名内侍守在门口,眼观鼻鼻观心,浑似泥塑。
周启想蹑手蹑脚地过去,吓唐知一吓。但万芸阁的木楼到底不必紫垣宫里,稍有走动,便咯吱咯吱地响。周启才走两步,唐知便诧异地回身来看,没把他吓到,反而是愣住了。
周启一计不成,干脆腆着脸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唐知愣了一会儿,才猛地惊觉,忙起来行礼:“臣见过——”
周启一摆手:“说了多少次,什么臣啊臣的,都给我收起来。你我二人夫妻,这么生分做什么。”
唐知抿了抿唇,还是固执道:“臣见过陛下。”
周启拿他没法子,只好跳过这个话题,踱到案边低头去看:“你这是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都三个多时辰了还不回宫?”
长案正中,展开的一卷书册上端端正正地写着两个大字“说农”。
周启有些诧异:“好端端的,不看兵不看策,怎么看起农来了?”
“农为天下本,不可轻忽。农盛则小民饱,农弊则小民馁。文子尝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注1]。农民一体,陛下治国,只改吏治,扬汤止沸耳。”唐知一本一眼地答。
周启微微蹙眉,掀起袍子在旁边坐下,无意识地捋着花白的胡须,思忖片刻,点了点头道:“很是。只是长治以来,仓廪甚足,农民当无虞也,怎的短短几年,就要劳烦你来想这些了?”
唐知苦笑:“陛下久在深宫,不解下情。我朝自高祖开国至今二百年矣,土地兼并,豪强并起,民失其地而流其所,苦者多矣!再不改,怕是要……乱了。”
周启长叹一声:“先是那起子不安分的人,再是农事,这接二连三的,竟不叫朕消停一天!”
唐知觑了觑皇帝的脸色,犹豫道:“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跟我你这么畏首畏尾的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我还会怪你?”周启拉着唐知坐下,仔细地摩挲着年轻人的手,直把后者弄得面红耳赤。
唐知定了定神,小心地斟酌着词汇:“吏治谬,则改吏治;农事疲,则治农事。此等头痛医头之法,皆治本也。昔有安西烈侯座下栎阳君元骥,法、术、势并举,农、军、吏共治,二十年而成霸主之业。依臣之见,当效元君,扬汤止沸与釜底抽薪双管齐下,改土地,改税法,改吏治,方可有所成。”
周启停下了调戏人的动作,定定地看着唐知良久:“子知,子知,你真是苍天赐福,我之幸,大熠之幸!”
唐知脸上又是一红。
“我明天……不,今天回去就下诏,特许你上朝议政。来,子知,咱们回去。这些书御书楼尽有的,没有的话,我让人以内帑抵押,尽数给你借过来看。天天跑宫外到底还是太麻烦了,咱们在宫里做就是了。”
周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地搂着唐知下了阁去,又吩咐内侍去传命山长,不日将以内帑为抵押,借万芸阁书册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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