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杨红越扯越远,杨清摸了摸脖子上的佛珠,不再说话。
正准备回去,突然又听杨红来了一句。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鬼怪。”因为我不想让那个人有机会回来找你。
上下那句杨红没有说出口,杨清却能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他回头,捏紧那一串佛珠,微微一笑:“我也不相信。”
☆、脏东西
杨家祖上曾在清朝任职。最辉煌的时候,官拜二品,手下统管的县市多不胜数。可惜后来洋鬼子入侵,杨家站错了队,跟着皇帝打头的维新派没几个月,皇帝就被□□了,杨家的太老爷也被革了职。
树倒猢狲散,花费数十年建立起来的家业顷刻间毁于一旦,最后只剩下一个位于偏远山区的老宅子。
杨清他们要去拜祭的老祖宗们,就埋这个宅子后的祖坟里,建在宅子后面的半山腰上。
这里位置偏远,常年缺少人气。杨清三人下火车后,徒步跋涉三四个小时,才走到宅子前。
这里由一个年迈的老头看着。据说是经历过抗战的人。他曾是杨家管家的孩子,解放后也外出漂过一段时间,没混出头来,只好回来继续做杨家的管家。从那以后就一直待在这个宅子里,不曾出去过。
杨清只在小时候见过这个管家,是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成天阴着一张脸,没有一个小孩愿意接近他,除了杨清这个奇葩。
他似乎永远也不知道害怕会何物,一回到老宅就颠颠地跟在老管家身后跑来跑去,他觉得这个老管家实在是有趣极了。
老人身上永远有数不完的秘密,他对这座山了如指掌。每每跟在管家身后,杨清都能发现许多自己一个人时找不到的乐趣。例如山里哪棵树最粗,哪棵树最高,哪棵树结的果子最好吃,哪个季节从哪里找开的最盛的花,哪条河里那个地方能钓到最肥美的鱼,哪个地方用什么陷阱能猎到最美味的兔子……
这些对孩提时代的杨清吸引力大到足以让他忽略管家的阴森面孔。因此,尽管管家一直对杨清不冷不热的,但杨清依旧非常喜欢他。而现在,除了他母亲之外,他的长辈就只剩下这个老人了。因此,在遇到赵焱之前,他倒时不时就会回来一趟。可是遇到赵焱之后,杨清所有的目光都被他吸引过去了,自然也就没再回来过。
现在想想,杨清对这个老人还是有些愧疚的。时隔多年回乡拜祭,杨清是怀了期待的。他想见见那个给了他一个快乐童年的老人。而且老管家身下无子,如果可以,杨清甚至想把老人接到城里,自己身边好好照看。
杨红显然也记得那个老管家。别看这个人平时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偏偏最怕管家,一到老人家面前就乖的跟个没长牙的小奶猫似的,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这么多年过去,管家余威仍在。所以杨红直接把敲门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杨清。
杨清难得嘲笑一回他的表姐,任命的敲门。
一刻钟以后,门后传来管家姗姗来迟的脚步声,斑驳的红漆大门打开,老管家布满褶皱风霜的脸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多年时光的侵蚀,老人的脸比往常还要阴森恐怖。
除了杨清外,杨红和陈秀芳都僵硬的扯了扯嘴角。
陈秀芳:“刘伯好。”
杨红:“刘爷爷好。”
只有杨清第一个走上前,张开双臂用力拥抱住这个宅子里最后的老人,真诚的说了句,“我回来了,爷爷。”
刘宏民正打算像往常一样斥责这个孩子,在看到杨清身后的东西时,眼神一转,突然厉了神色。他本就生了一张过分严肃的脸,像这样眼神严肃起来,直把杨红吓得后退了一步。
刘宏民看了一眼杨红身上,看得她抖抖身子直起胸膛后,对松开他的杨清说:“来就来,怎么还带了这么个脏东西。”
被瞥了一眼的杨红嘴角抽搐了下,她有些尴尬的把提上来的礼品袋往身后挪了挪,讪讪笑笑,眼神不时朝杨清那儿瞟。
杨清耸耸肩,无奈道:“刘爷爷!这哪里是脏东西,这可都是我们从店里买来给你补身子的。”
刘宏民这才看了眼他们提上来的东西,摇摇头,也不解释,侧身让他们进来。视线一直黏在杨清的身边。那里,有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他青黑的手搭在杨清脖子上,脸几乎要凑到杨清身体里。
他注意到了刘宏民的的视线,朝着老人的方向看来,挑衅一笑,身子一转来到杨清面前,搂着杨清的脖子便吻了下去。
刘宏民神色更厉。
他走到杨清面前,扯开沙哑的嗓子,问:“最近参加了什么丧事么?”
杨清闻言,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恢复如常,他转头,对这个面冷心善的老人说:“怎么突然这么问?不过丧事倒真没有。倒是爷爷你该注意一下,都快有九十岁了吧。注意身体。”
想着宅子冷清,杨清又道:“这次祭祖后,爷爷你和我一起回市里吧。”他曾不止一次写信给老人,但对方都回绝了他的提议。他在山里住惯了,城里的生活他不喜欢。这里虽然冷清,但是自在。每天也就赏赏花写写字散散步,寂寞了还可以去附近的山民那边找人下棋。
因此,杨清也只是随便一提,倒不怎么期待老人的回答。反正他已经决定了,这次不管怎样,都要把刘宏民拉到城里去。
可出乎杨清的预料,这一次,刘宏民竟然说:“只要你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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