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江南的客,不论如何宁可生气踢石头自己吃亏,也不可与人抢阳斗胜污了礼数,否则平白惹笑话,还要人家说你不柔服。”话已至此,二人手搭着手,不禁暗暗伤怀。
那车下站着个穿茄绀色缠枝宁稠的嬷嬷,见轿帘未动有些耐不住,双手裺在暖兜里怒一努嘴儿,攮膀耸肩地叫人按下杌凳,趋前一步咬着后槽牙笑盈盈地道:“姑娘已到府上,还请玉步下撵。”
雪梅正襟危坐,等花菍打起帘栊,便上来两个嬷嬷搀扶,实因她殁了阿玛仍在孝期,本家恐过了晦气,遂正门未开,只走西角上的如意门。俗话说,“门宽二尺八,死活一齐搭”门道迮狭,左右不得相攘。
雪梅抬头看那迎面门楣上嵌有退晕式白鹤祥云彩绘,左右各一绘着蝠磬纹“如意”字样的六角门簪①,销于中槛之上,想必是以求“万事如意”吧 。两个嬷嬷搀着她一行进入内门。身后跟着上两盏夹纱式的四季平安灯挂在门簪上,恭立门前唱喝:“吉祥如意咯!”
雪梅扶着嬷嬷越过月亮门来至内院,两旁游廊曲折,绕过五福捧寿座山影壁,穿过两排敞间及厢房就是内院。
两边迴廊上坐着宁稠夹袄的丫头正在屋外搬运绿植,领头的一个着赤紫色夹袍子的丫头,站在门庭上迎着雪梅福了一福,忙踅身高兴地掀了夹板棉帘去通报:“老爷、太太,表姑娘来了!”
两边丫头擎帘子,雪梅迈过门槛,趋前一步,蹲福:“给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请安。”雪梅并未仰观俯察,这是事先有人暗中指点,大家子出来的人要有章法,虽是养尊处优的内眷闺秀也要懂得察言观色,平时要把客气儿话常挂嘴边,和颜悦色的显着老家儿规矩立的好,再则尊崇先贤礼法女人须得柔和,长短不争的尚能兴旺家运且以示大门户自身的美德。
觉罗夫人云鬓间闪着镂空式云纹金镶玉步摇,那身形虽上了年纪但却珠圆玉润的,面皮像是剥了壳子的鸡蛋,连带着眉梢眼角里都透着精细。她一见雪梅便远远地伸着手上来搂在怀里,“我可怜见的孩儿,这阵子叫你受苦了。”在她身后同样也跟来一位珠圆玉润的女妇人,她身上穿着暗红色纹绸蝶恋花大镶边式样的氅袍,立在一旁拿着帕子拭泪,看品貌丰姿必是东府里头的大福晋了。
雪梅一味哭,一味忆起临行前老嬷嬷的话,“这两府人都不是好东西!当年福晋做姑娘时先是许了人家儿,原是青梅竹马,又是相知的。哪知对方时运不济,东府里的大老爷不给许,当时的老太太又不摆主意,只由得他们坐定。因要承袭太老祖儿的世职只能延在东府里大老爷身上,两府人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心眼子全活动在你额娘身上了!后与的便是你阿玛,他们家业稳固,府上是受过敕造②的,能在承袭的事上说得上话儿,于是两家便互相兜搭起来。即以说定,分派好了吉日你额娘便过了门去,福晋当时千百个不愿意,可不愿意当用吗?还不同那皇帝家的公主似的摊上了和亲的局面。好在姑爷不错,一辈子只对着你额娘一人,事到如今可怎么竟成了这个局面?依我看呐......国家国家,国如此、家亦如此做女人真难!”这是当年服侍额娘的随身大丫鬟说的,如今已成老嬷嬷了,在家生子里有了花荵,如今又是她的大丫鬟。
“咳咳......”三个女人听到明珠嗽了几声,忙揩抹脸上的泪珠子,话锋一转,觉罗夫人笑盈盈的说:“看咱们娘们就是眼窝子浅,亲外甥女来了这么久也没让座叫喝茶的,净抱在一块儿抹眼泪了。”
他们分宾主依着位次而坐,厅堂中央铺设着红地蓝云宝相花心拜毯,她深深端肃下去行了家礼。明珠面带笑意,坐在黄花黎官帽椅上抬抬手:“自家人勿须多礼,姑娘快请起身。”雪梅踅身被本房的丫鬟让到东边第二张椅子上去坐着。
明珠手中端着青花什锦茶碗,擎着茶盖儿“嘠唥......嘠唥......”撇着茶叶沫子,这声音叫人听起来,真是钻心得磨瘆。
明珠向茶碗里吹了吹气,‘你阿玛曾在病中写了家信,老太太还有我们的意思是将你接了来好方便照应,如今你阿玛已然仙去过伤无益,还望节哀;日后住在家里跟着老太太,二位舅母并兄弟姊妹们,大家相溶一处,和你在家也是一样的,若孤独想家或有委屈苦闷只管说出来,大家给你排解,莫要外道了才是;再则待你及笄之年便好给你许个门第相当的人家婚配,如此也不枉你阿玛的苦心了。”
雪梅听了愈发的审慎,忙福身:“多谢老太太、二舅舅还有两位舅母照拂着。雪梅年甫[府]③豆蔻,若日后哪里失了礼数还请二舅舅和两位舅母容量。”
觉罗夫人敛神点头,“看这孩子多乖巧,也透着灵气,难怪他阿玛视若掌珠。”说着上去携着雪梅的手将她带到大福晋齐佳氏的身边指与道:“这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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