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哥儿拼命央求周老太爷,央求所有的人,闰土是无辜的,放了闰土。只是所有人都当他是被妖精迷了心窍,无人肯听他说话。迅哥儿被困在这群无知而残忍的人中间,就像是被泡进了冰水里,每个人的残忍和嗜血,都让他一寸一寸冷进骨子,让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让他不敢去想象闰土心中的绝望。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闰土和好似已经断了气的猹精捉起来丢进柴草扎的屋子里去,倒满了油,点燃了火。
他们仍旧要给自己留几分仁慈的面孔,他们不愿意用血腥的方式屠杀看起来是人类的闰土,却会为了心里的疑虑而烧死他——这是最仁慈而保险的手段,既不脏了手,又安了心。
大火燃烧起来,熊熊的火焰扑在面颊上,只一会儿闰土就烫昏了过去。
那原本已经几乎没了气的猹精忽然挪了几下,将闰土推成一个球儿,护在自己的肚皮底下,任由大火烘烤在自己铠甲般的皮毛上。
这一把火烧了两天两夜,吓得那些英勇无畏的人以为是猹精下了咒,还生怕沾染了邪气,轮流请道士和尚上家里施法驱邪去,不敢再靠近那块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就要,完结啦。
☆、什么事儿都得有个交代6
等闰土醒来的时候,人群已经散去了,周边都是柴火燃尽留下的余灰,息息火星在黑色的枯枝里乱窜,而猹精裸着身子躺在他的边上,将头拱进他的怀里,,迅哥儿新婚的那一夜仿佛只是一场噩梦。
闰土张了张嗓子,全哑了,猛咳了好几下才发出声音来,“猹哥?猹哥!”
猹精睁开眼睛,冲他咧开嘴一笑,又缓缓阖上了眼。
闰土将他从怀里翻出来,这才瞧见猹精的脸色煞白,浑身都是血,肚子上十几个大口子,仿佛只要一牵动,内脏都会流出来。
他握起猹精的一只手来,那大冬天都能光着膀子替他暖被的温度现在凉的像是夏天的井水,冰冷刺骨。闰土的眼泪一下跟洪水似的涌出来,啪嗒啪嗒打在猹精的面颊上,“猹哥…猹哥!你不是有通天的本事,怎么弄得这样狼狈?我不是都没给烧死,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我替你舔舔,你快站起来,我们回海边去好么?”
闰土学着猹精老作的样子,替他轻轻舔舐伤口,但猹精身上流的血太多了,浓烈的血腥味叫闰土呼吸一滞,忍不住干呕起来。闰土想要抱起猹精,抱着他回海边的瓜地去,抱着他回月光最亮最美的地方去,但是猹精浑身都是大口子,只消动一下,仿佛整个身体就要散了架,肠穿肚烂。闰土懊悔的一拳头打在地上,眼泪流的更凶,几乎就要背过气去。
猹精的手指轻微动了动,缓缓地刮了下闰土的面颊,“活着好么?要一直活着好么?”
猹精一贯倨傲跋扈,对人颐指气使的态度,说起话来总要气人吐出三生血来,第一次这般轻柔微弱。闰土握着他的手贴在面颊上,那手越来越冷,闰土的眼泪越掉越凶,他哭得几乎断过起去,只不愿意看猹精的脸,不愿意面对注定的死亡。
猹精用手背拱了拱他的脸,说话轻飘飘的,好似马上就要断了线,“我只是叫你活着,又不是天塌下来要你顶着,哭什么?”
闰土想,可不就是他的天要塌下来了么?
猹精继续说道,“你不用太难过,我活得太久了,离开那片海就要遭命里的大劫,一直靠海气和月光庇佑着才躲到现在,只是早晚的事,每只妖精都避不过。”
闰土想起猹精和他说,最初要救他,便是存了一分心,也许救人一命做些好事能避开去。可是好似一切都事与愿违,若不是救了他,便不会和人扯上关系,便不会救下迅哥儿,便不会离了海边,也便不会又为了救他恰逢命里的大劫。
闰土眼泪鼻涕流到一块儿去,话也说不清楚,“是我害了你…”
猹精忽然笑道,“你害我什么?这样死去怎么也比三五百年后被一道雷劈死要好罢,你要真觉得欠我的,那便答应我,如果再能相见便嫁了我,什么样的花式都肯和我耍,好么?”
闰土搂着他的手点一点头,那手却骤然从他的抓握里消失。猹精的身子好似化作了一缕烟气,风一吹就无影无踪了,只留下了脖子里一根银项圈,坠在地上,发出嘡啷一声。
闰土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妖精要去时,竟然是走得这般干净。
“猹哥……”
猹精走了,闰土的天也的确是塌了。
迅哥儿当夜被周老太爷强行捉了回去,关在房里,绝望中他两天两夜没合上眼,仍旧是周二少爷偷偷放了他出来。
他以为闰土已被烧化做了灰,即使拘一把灰也要亲眼再看看。当他看到闰土倒在灰堆里还有呼吸的时候,几乎要喜极而泣。
可闰土再醒来,似乎已经傻了,呆了。他似乎已经不认人了,但见着迅哥儿却怎么哄怎么骗都不肯喊一声迅哥儿,只肯喊少爷。
迅哥儿才知他只是伤得深入了骨髓里,不愿面对这个世界,他的心里也更难过,他几乎不敢看闰土空洞麻木的眼神。他总觉得闰土下一秒就要张口,说些怨恨,委屈,后悔的话来,可闰土始终没有。
闰土的沉默和呆滞仿佛是一把无形的匕首悬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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