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有什么泥泞一样缠住了他,让他眼睁睁看着十七将药丸塞进了嘴里,然后茫然地回头看他,像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突然这般气恼。
他想阻止什么,但是来不及了。
暴怒的聂尧已经掐上了十七的脖子。
孩子目光懵懂,随后委屈地哭了出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同嘴角溢出的血混合在一起,鲜红刺目。
应琛终于挣扎着拉着了聂尧的手臂。
“已经晚了,你现在就是杀了他也是无济于事。”应琛惶急道:“一枚丹药而已,他只是个孩子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然而聂尧看过来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疯狂:“不懂的是你。”
封九是被聂尧忽然暴起的灵力吸引而来,来时甚至抱着心灾乐祸的态度同南翼玩笑,说:“哎呀,聂老祖多少年没出过这么大力了吧,就是不知道还拿不拿得动刀了。”
然后他走进了,一眼看见的是被聂尧甩手抛出的十七。
封九脑子一片空白,再反应过来,他已经跃上半空接住了小小的孩子。
十七手里还抓着一支银钗,是当下姑娘家喜欢的粉荷花样,上头停着一只蝴蝶,银丝浅薄,像是随时能振翅飞起的栩栩如生。
封九看一眼,便知道这又是十七准备送给他的二七妹妹的,这臭小子自己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妖,整日大言不惭地号称要让他的十七妹妹做整个山头嫁的最风光的妖,没事攒点收拾银钱,乐在其中。
可是……封九却只从芥子袋中找到了一块署名为‘十七’的,碎成数块的命牌。
南翼这还是头一次这样身临其境地去直面生离死别,然而封九却没给他时间去消化这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心悸。
封九目光阴郁地看着聂尧,像是有些恍惚地问道:“我想杀了他。”
南翼一时意外:“你说什么?”
而后她听到了另一个声音回答了封九问题,青龙现身在一侧的树下,盯着聂尧的目光满是势在必得的阴霾,然而他语调轻快:“那不行,我可盯着他这条命盯了成百上千了,你可不能和我抢。”
这般语气熟稔,很多事情已经不需要多说什么了。
若说方才南翼还尚能保留些理智,现在看到青龙,她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恐慌向她袭来。她想起青龙曾经笑着问她:“你这样对他,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会背叛你吗?”
她曾经真的以为这不过是青龙诛心为上的挑拨之语。
封九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解释。他动作温柔地把十七平放在柔软的草地上,站起身来,目光颇为平和地看着聂尧,那目光细究起来什么都没有,没有仇恨没有愤怒,平静的让人胆战心惊。
徐觅看着这样的封九有些忧心,他凑过去,犹豫了好久,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大师兄你别这样。”
然而封九没理他,他指着聂尧道:“那也行吧,反正我只要看到他死了就好,你杀了他,其他人交给我,反正你早就想杀他了不是吗?”
“是啊。”青龙噙着笑,目光轻飘飘得看了聂尧一眼,似笑非叹:“他可早就该死了。”
“封九……”南翼下意思叫了他一声,然而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然而就在封九脚步一顿的刹那,徐觅手中匕首直直没入封九后心。
“你……”
封九缓缓回头去看他的师弟,然而却在徐觅眼中看到一片茫然无光的神情。
傀儡……
封九看一眼聂尧的轻笑,又见到从另一侧山洞中走出的风颂等人,竟然有些想笑。
关于两仪秘境,他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封九后来回顾整个两仪秘境中的种种,还庆幸过,两仪秘境一行有惊无险,原来不过是他被蒙在鼓里的无知。
多悲哀。
他看着徐觅的脸,忽然觉得他看着长大的师弟的面容这般陌生。可他先前从未发觉,这个少时总是跟在他身后做小尾巴的师弟若无其事的表象下已经是个全然陌生的灵魂了。
这个师兄做得多失职啊。
又要怎么和师父交代呢?
封九恍恍惚惚地想,徐觅跟着他出门去了,却是以这样身不由己的姿态回来了。
他会不会后悔当初收我为徒呢?封九想,我已经让他失去不止一个视如己出的‘孩子’了,还有无数的麻烦,原本他该是个每日乐颠颠的,无忧无虑的老头。
常青峰也本该是一片其乐融融的桃源一般的存在。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不是说天训之眼福泽深厚,甚至可以护佑身边人吗?为什么在他身上却变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诅咒?
他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得直不起腰。仿佛面前种种,过往种种,多少荒诞都涌上心头,塞得满满的,都是看不清楚也看不明白的沾沾自喜。
然而在南翼眼中,是繁杂的魔纹一寸一寸爬满他整张脸,阴森而可怖。
魔纹由黑至红,像是化在水中的染剂,最终消退无色,隐没在他俊朗的皮相下。
封九反手扣在徐觅天灵,深深拽出了占据了徐觅识海的那一道魔灵,碾碎在掌间。
手段简单粗暴的像个毫无理智的疯子。
他回过头去,朝着南翼微笑:“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南翼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能说什么呢?质问封九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吗?可她无法指责。早在舒明仪将封九失去的记忆交给她时,南翼便知道封九一直以来始终割舍不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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