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夜沉沉,万籁俱寂。远有积云随风款步,徐徐覆住苍冥间那轮萧索明月。
想问的话哑在喉间,妇人哭诉声如泣血。
“她从小就是好孩子,比她哥都乖。我们下地干活,她就坐在田埂边自己玩,有时候还会巴巴追着我后面说要帮妈妈挑担子。和堂哥堂姐去镇上玩也总想着给我们带些好吃好玩……”
“那段时间村里丢了不少孩子,我们去报了警,警察让我们回家等,我们都在等她回来,”话至此陡然断,那妇人突然抬起头睁大眼睛死死盯向他,不停地问他,“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了?你是不是在我们家看到什么了?你有没有在那片墓地里看到她?你知不知道我的小女儿什么时候会回来?你是不是看到她了?”
声声质问透着难以言喻的疯狂。
那是年年岁岁坚守不到的痴,那是冥冥之中苦等无果的怨。
骆攸宁听着心惊,面对着那妇人声声的逼问,他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夜风漠漠催着y-in云,缺月重现出半张面孔,流光倾泻如霜如雪,照得庭中一时大亮。
有一瞬息他看到了院子角落的那棵老树下多出了一个小小的影子。
浓荫遮去了她的上半身,只剩下蓬起的裙摆与小巧的皮鞋。
她一动不动伫立在那处。
生前苦难随着死亡已然落幕。
她终于回到了她留恋的家中,看着来去的客人,守着等她的亲人。
只是这一次,谁都看不到她。
骆攸宁唇舌发苦,他想劝劝这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告诉她,她的女儿一直在这里陪着她。可是有什么用呢?她看不到她的女儿,听不到她的声音,他所说的只能是虚假语言描绘出的海市蜃楼,对这个母亲而言,恐怕不过又是一次的饮鸩止渴。
他们这厢正是沉默无言,平地里却炸起一声斥骂,骤然打破了周遭安宁:“大半夜的你又出来发什么疯!”
那家男人刚巧从对屋出来,见状面色大变,快步走了过来,箍着那妇人的手腕往屋里拽:“药吃了么?吃了就快回去睡觉。囡囡明天就回来了。”
乔荆跟在他身后,见状也疾步走到了骆攸宁身边:“怎么了?”
骆攸宁摇摇头没有说话。
“囡囡已经回来了,”他面前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挣扎着要甩开她丈夫的手,边口齿不清的呜咽着:“我听到囡囡在这里唱歌,我听到囡囡回来了。”
男人脸色难堪对他连声道了歉,“我婆娘j-i,ng神一直有问题,白天还正常些,一到晚上就容易犯病,”他揽着妇人往屋里走,小声劝着她,边不忘回头道,“你们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直等那对夫妻的身影消失在屋廊拐角,骆攸宁才道:“我刚刚才想起来了,我在那个人的房子里见过他们的女儿……她就是那个被割掉舌头的小姑娘。”
他这么一说,乔荆便懂了,他轻轻拍了拍骆攸宁的肩以示安慰,随后道:“我都问出来了。”
骆攸宁抬眼去看他。
此时月华已漫过台阶浸到廊中,青年沐浴在皎皎月光之下,双眸明亮得好似远天夜空里的一双星子,熠熠生辉。
乔荆匆匆挪开目光,随口道:“神婆当初选人去厚葬那尸骨,刚好选到了他。虽然是厚葬,可埋的地方是他们那片潭边的乱葬岗。他说他心里恨极,等埋下去之后又找别地的神婆问了些偏方法子,趁夜里偷去村口把那具尸体挖了出来,重新埋到了村口去,要他千人踩万人踏,永世不得安宁。没想到之后,一道去埋尸的几个人先后都出了意外,不知为何就他一家平安无事。事后他觉不妥,想去村口找那具尸骨,结果刚巧赶上山路坍塌,大石把那处给掩埋了。”
骆攸宁看了一眼庭中那棵大树,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已不在原地了。
乔荆停了片刻,才道:“我仔细问了一下,发现所有的事故都是在那具尸骨被从潭里挖出来之后发生的。那么如果我们把他的尸骨重新沉回潭里,算不算再杀了他一回?”
骆攸宁道:“可那个地方不是被掩埋了,我们要怎么挖出来?”
“最近连日暴雨,泥松土滑。那男人说他早上路过那,发现山石都挪了位置,估计离得不远。”乔荆道,“总之先去看看,你跟我一起,别走散了。”
骆攸宁点点头,横竖他死期将近,只希望挖出尸骨真能终结一切。说不想放弃是假,他心神俱疲,只为着死去的虞秉文不得不苟活于世。
他们说不到两句,那男人已从屋里出来了。
他脸上s-hi津津的,借着微光看去双眼也是通红,也不知那满脸的s-hi漉是汗还是泪。他随手卷了袖子抹了把脸,腋下夹着把手电,手里拎着把铲子,对着二人道:“走吧,我这就带你们去。”
第四十五章
从借住那户人家走到村口还有挺长一段距离,沿路只有天际一弯残月孤悬,宛若一只半睁的眼冷冷俯视着地面。月光不甚明亮,映着坑洼不平的路面似落了一层薄霜。
远近山峦迭起尽化泼墨浓影,偶有夜游的枭鸮扑棱飞出林梢,嘶声呕哑。
夜晚的山村愈显荒寂。
幢幢屋楼静矗,家家院门紧闭。便有几家灯火,散落茫茫夜色,亦是影影绰绰,似墓碑前荏苒欲熄的香烛。
骆攸宁走在后头,乔荆牵着他的手。
他老觉得背后有人跟着他们,一会是高跟鞋踩出咄咄逼人的脆响,一会又是厚皮鞋踏着沉重骇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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