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可要想清楚,沛县的人都知道你已经死了,有人发现你起死回生还是小事,若是被当做妖魔鬼怪,嫂嫂以为自己会如何?”司无正俯身,语气冷淡,威胁道,“十一年前,长安盛传有一人能见鬼神,后被当做妖魔活活烧死;七年前,有一稚童夜间梦游被当做鬼怪俯身,生生活埋;三年前……”
清未越听,心里越是发寒,抬手打断司无正:“要我住也行,只要你……”
“只要我不逾越?”
清未没有回答,但神情松了些,却没看见司无正玩味的眼神。他起身往屋外走,肩头忽而被披了件厚披肩。
“外面冷,你不能不穿。”司无正淡淡道,“毕竟活人怕冷。”
清未低低地应了,伸手把披肩的搭扣系上,跟在司无正身后,正面又对上了倒吊着的鬼。
俩死物相顾无言,倒是倒吊着的先开口:“后会有期。”
“你若是冤情得昭,我们可就不会再见了。”司无正率先走出门,轻笑着伸手,“来。”
清未犹豫着握住,然后闭目从倒吊鬼的身体里径直穿过去,竟无甚感觉,走出来以后外面的世界与屋内一般,无任何分别。
只是司无正这人似是与他印象中有了区别。
清未是穷苦人家出身的孩子,自小就在大户人家帮工,后来被迫嫁给司无正的哥哥日子才过得好些,但也不受人待见,毕竟是男妻,也只有男妻才会嫁给不能人道的男人。而司家是乡里望族,世代为官,清未记得第一次见到司无正,是在他成婚那晚,他的夫君还在与宾客饮酒,司无正忽然闯入婚房,默默送来一盘糕点。
那时清未对司无正的印象极好,只觉他是司家苦读的孩童之一,未来必定有大出息,如今看来当时的想法的确没错,只可惜司无正的性子倒与印象中不同,是极霸道不讲理的人。
他们顺着酒楼人来人往的楼梯往下走,司无正没有继续牵着清未的手,反而将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踱步。大理寺的一干人等候在店外,各个都抱着剑,然而司无正这个少卿却没有带兵刃,反而颇为斯文地在腰间别了把折扇,甚至连和柜台前的掌柜说话都很斯文——一手轻遮在嘴边咳嗽,把银钱递过去转身就走。
“可是受了风寒?”清未忍不住追上去,“我见你咳嗽,应是早上开窗吹了太多的冷风。”
“嫂嫂多虑了。”司无正头也不回地否认,从属下手里牵过一匹马,翻身跃上,再偏头嘱咐,“再寻一匹马来。”
清未会骑马,但不太擅长,所以司无正特地遣人与他并排,且抓着缰绳,自己则领着一小部分下属直奔大理寺而去。
官员被杀一案虽然时日久远,但事关重大,必须要与刑部共同会审,再者如今案件牵连着一缕倒吊在酒楼里的冤魂,就是相当于牵连着清未的死而复生。
如此看来,他在这世间唯一尚且有些渊源的竟是昔日丈夫的弟弟,可若是没有荒唐的一夜,清未还能与司无正好好相处,如今却是再也不能了。
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错,竟在半推半就间做了这档子事,然而清未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他嫁进司家多年来头一回品尝到情爱的滋味。
并不痛苦,反而是期盼许久的热烈缠绵。
不过清未是不允许这些想法在心里久留的,等他也来到大理寺门前,司无正早已与尚书郎在内室议事,而侯在门前的下人则一言不发地将他带去了客房。
“少卿让您先在此处歇息,等事情结束,他便会前来接您。”
清未行礼谢过下人,不多时又有人进来送茶水,他喝了几口,尝不出好坏,但入口清甜,很是好喝。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喝铁观音。”
他搁下茶碗,看见了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司无正:“你何时来的?”
司无正把手握成拳挡在嘴前轻轻地咳嗽:“嫂嫂只顾着喝茶,怎会在意我呢?”
话里有话,听得清未直皱眉,他起身走到司无正身旁,低声问何时走。司无正对他眨了眨眼,本想打趣,但最后开口时还是正经道:“这案子还没结束。”
“凶手不都已经抓住了吗?”
“尚有些证据未足。”司无正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盏茶,“嫂嫂……是不喜欢这茶,还是不喜欢我给你的茶?”
清未没想到司无正会在意这些,他蹙眉解释:“我既已经死了,喝不喝又有什么区别?”
“嫂嫂也觉得自己是个死物?”司无正笑得莫名,忽而握住他的手,“虽是凉的,但也有温度。”言罢又去摸脉搏,“虽缓慢,但从未停过。”
清未慌张地抽出自己的手,用袖笼遮住十指,端出一副冷静的模样:“可你说我死了。”
司无正意犹未尽地摩挲着碰过他的手指,轻声说是的:“嫂嫂的确死了,但死而复生也是真的。”
“嫂嫂,请望自珍重。”司无正说着,竟郑重地向清未行礼,“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嫂嫂有如今的境遇,实在不能不珍惜。”
“你说得我怎会不懂?”他苦笑着握紧了拳,“只是我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忘了,更不记得是如何活过来的,所以就算活着,又能如何活呢?”
清未说完,更觉苦闷,他的父母早在他嫁入司家时就拿着钱去过起了好日子,可能直到他死都未曾出现过,所以现今就算他不想与司无正相处,也无处可去。
从生到死竟都摆脱不了寄人篱下的境遇,清未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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