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漾冷静道:“不论家父同谁有过情意,都是他自己的抉择。家父的往事,秦漾无权过问。”
“无权过问?你小子的脾性倒也跟祁王有几分相似。”明国公道,“祁王身死时你不过几个月大,那不妨就让本公给你讲讲当年祁王与你养父的事情。”
“祁王此人,平生fēng_liú蕴藉,素喜诗词歌赋,雅擅丹青舞墨,兼资文武又龙骧虎视,可偏生是个断袖。你生母乃是廖国公嫡女,生性温婉内秀,嫁入王府多年却与祁王貌合神离。当年珂晖族人派使节来朝,祁王陪使节入意清馆,偶遇少年秦雪文,对其心生怜爱,遂关怀备至。两人情投意忺多年。”
“后来祁王结党营私,笼络珂晖族意图乱上。”明国公对天一拱手,道,“东窗事发后,圣上命人彻查此事。果不其然,祁王的多数党羽都如实招供,并签字画押,连他的岳丈廖国公都已伏罪。说至此,本公不得不道秦雪文真是个痴情种,即便是被生生打断了腿,也不肯承认祁王的滔天罪行。然,祁王党羽既已招供,他承不承认都无何干系。祁王触怒龙颜,圣上赐他一杯毒酒,命其引决谢罪。”
秦漾长久说不出话来。
秦雪文瞒过了所有人,他的腿不是被意清馆的人打断的,是因不肯屈打成招,被朝廷的人打断的。他至死都不愿意让秦漾知晓身世,或许就是为了让秦漾一生安稳。只可惜是天不遂人愿。
他虽是自小远离京都朝堂,却也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当年的事,晓得一些端倪。也不知意图乱上的人到底是谁。眼前的这个人,颠倒是非黑白,还口口声声称宣成皇帝为“圣上”,简直是虚伪至极。
“祁王逝世后,王府仆从被发配远疆,多数贞烈女眷因不愿罚做官妓,以自缢明志,你生母也是其中之一。祁王的近身侍卫趁乱带走了才出生不久的世子,被抓回后宁死也不肯说出将世子带去了何方。本公想到要命人去找秦雪文时,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人清楚他去了哪儿。祁王出事,意清馆的人着急撇清干系,忙不迭送走了秦雪文,连他的故乡在何处也不知晓。”
明国公悠然地碰了下茶盏壁,凉了。他接着道:“本公也未曾料到,二十多年过去了,钱司隶还会在康州的睦云县找到你。看来本公同你之间的缘分也不浅,命里就会再将你寻回来。”
秦漾拧紧眉头,道:“秦漾不知,前尘既已为前尘,大启倾覆,江山易主,为何国公还命人将秦漾带回京都?”
“秦漾?若你确是祁王世子,便该叫‘汪璟’。若是汪家子嗣,也不便流落在外受尽民间疾苦。”明国公道,“本公想,十有八九你就是祁王世子,但本公还得派人将当年为祁王妃接生的稳婆带回京都。你且安生地在国公府住下,一切等她到府之后再言说。”
秦漾无法推辞,只得应下。
邢兆铭为他安排了住所,就在国公府的僻静一角。国公府大得仿佛是走不到尽头,仆从带着他走过几座桥,穿过几个小园子,穿过几条游廊才到地方。雪倒是晴了,只是一路走来见到的都是无尽的苍白,偶见高楼漆黑的檐角和朱红的圆柱,才窥得一二分肃穆端雅。
那儿就是一个清净的别院。已至午间,地上仍剩下残雪。院里种着清雅的花木,放置着石桌石凳,石墙边上有小池和凉亭。
屋内陈设简朴,一应俱全。窗下摆着一张床榻,仆人进屋后,打开檀木衣柜将被褥抱出来,在床上铺展开来。两个跟来的小丫鬟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番,将桌上的瓷水壶和瓷杯也冲洗了一遍。
清理完毕后,领路的仆人对秦漾道:“公子安心地住下,有什么事情都吩咐丫鬟们去做。喏,这两位就是明国公府命管事指给您的丫鬟。”
两个低眉顺眼的小丫鬟尚是豆蔻年华,长得俏生生的,含羞地站在他跟前。
仆从低声道:“这两个丫鬟被指给公子,就是公子的人了。”
秦漾一愣,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道:“不必了。我还是一个人自在些。”
仆从道:“公子必定不会是一人。国公说,公子是府上的贵客。这别院的石墙之外,还得有侍卫把守才成。”
秦漾恍然感到,自己是要被明国公软禁在府里了。
秦漾看了那俩丫鬟一眼,微恼:“那也不必留丫鬟在别院里。”
仆从面上波澜不惊,作揖道:“小的明白。那小的这就带两个丫鬟回去。待会儿午膳会为公子送来,以后一日三膳和甜点都会按时送进别院,每日也会有下人前来打扫。今日傍晚府上的侍卫就会到此,日后公子若是有何需求,都可以同侍卫讲。”
这仆从说的一点没错,到了傍晚,六个侍卫就齐齐列在别院墙外了。这些侍卫仿佛是不用做别的事,只需守在他的院门前。
秦漾观察了几天,发觉是有几批侍卫轮流换位,以饭点为分界线,到了吃饭的时辰,自会有另六个人前来接替。
秦漾被软禁在这个小院子里,连外出都成了困难的事情。他要是想出院子走一走,侍卫就得层层申报上去,得到明国公认可以后才放行。但有时明国公也会派人找他过去说话。说是说话,其实是问话。明国公问他家中的事情,问秦雪文的事情,问他这些年来的事情,似乎是想知晓得巨细无遗。
明国公知道他十六岁辍学,在码头搬货物挣钱养家的时候道:“倘若祁王没遭受变故,你也不至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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