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身不由己,在失去所爱后,她只能自我了断。没想到执着地保留住那世记忆后,即使尽力避免,依然没逃脱命运的捉弄。这一世的她,依然身不由己,依然无法与自己心爱的人长相厮守。
想到那日分离时,他那绝望的眼神,以及恍似人错觉的呼唤,她不由闭了眼,心仿佛被钝刀割着一般疼痛。
也许……也许她不该与他成亲。两行温热的液体至眼角滑落,她突然后悔起自己的决定来。若没成亲,他必然只会难过上一阵子,便能回到正常生活。而如今,不过是做了两天的夫妻而已,他却死心眼地跟到了这里来,还为此三番五次地身受重伤。若没有她发话,恐怕他早死过不只一次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紧抓幸福的行为会给他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脚步声起。
“三小姐,吃饭了。”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少女手端饭菜走了过来,对她的神色极为恭谨。
与倾看着她,并没拭去脸上的泪痕,但那平静的神色却让少女极为不安。要知道在这欢阁,除了阁主,就是这三小姐最让人觉得深不可测。她的行为常常出乎人意料,一不心就要着了她的道儿。
“放在亭子里。”许久,在少女就要踏进屋内的时候,她终于开口,语气平静一如面上的表情。
“是,三小姐。”那少女应了,心中却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三小姐心中在打着什么可怕的主意,而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出现在她眼前的自己。
与倾轻抚着肚子,缓缓跟过去。刚刚肚里的孩子踢了她一下,使得她想见慕容展一面的渴望突然加倍强烈起来。若他知道她怀孕,不知是高兴多一些,还是担忧多一些。
“叫我慕容夫人。”她说。半年之前,她就应该冠上这个姓了。
此时少女已经将饭菜摆上了亭内桌子,闻言,拿起托盘,恭立应喏。
“是。三……慕容夫人。”谁都知道欢阁外有一个自称三小姐相公的男子屡次三番硬闯欢阁,所以此时听与倾如此说,少女并不惊讶。就算真惊讶,她也没聪明地没表现出来,在这里,越顺从,越不至于惹人注目。
看到她想离开,与倾叫住,“你别急着走,等我吃完,一并带走吧。”
少女心中一凉,暗叫一声完了。谁都知道三小姐吃饭是不会让人在旁陪着的,如今却留下了她,绝对不会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挟了一块鸡丁入口慢嚼,与倾睨了眼战战兢兢立于一旁的少女,眸中浮起一抹讽笑。这欢阁中上上下下,可没一个是简单的。
突然,手中饭碗落地,瓷片飞溅。与倾看了眼愣愣看着这一幕的少女,唇角扯起一抹诡异的笑,而后慢条斯理地弯下腰去,在少女反应过来之前,一块碎瓷划破她的掌心,顿时血流如涌。
少女的脸瞬间惨白,那一刻,她才知道,如果三小姐有心算计,便是正大光明地当着面,亦然能让人无法躲过。
很好,很聪明。与倾微笑,任由少女匆匆入屋拿来药和干净的布,为她处理伤口,然后包扎。
仰头,她看了眼青蓝的天。
这个时候,正是苍阅在冥楼陪伴他那死去多年的妻子的时刻。
第七章(下)
腿虽然被接好,慕容展却只能躺在床上,哪里也不能去。
王雪蟾对他的照顾简直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即使慕容展对她始终不温不火,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依然一如既往。这对于一个骄纵刁蛮的千金小姐来说,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
若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慕容展却从来没对她动过任何心思,在数次劝她回京城不果后,便不再说什么。
有的事,总是会让人在一夜之间明白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
那一日,天气微凉,王雪蟾到集上去采买些日常用品。慕容展用板凳撑着自己,挪到了屋外。
他们住的是山下樵民的屋子,王雪蟾在他第一次闯阁受伤后,向人买下来的。没想到这一住就是两个多月。
仰面,慕容展任冷风吹向自己的脸,感受着那阵阵带着冬意的寒意,突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自己仍在汐阳。虽然是一个人,但是每日读书练功,日子过得倒也平静。那个时候,对与倾,他还没有太浓烈的感情。谁曾想,只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在他再也放不下她的时候,她却离开了他。这一别,究竟会多久呢?再相见,会否是人事两非?
一阵狂风穿透林隙,刮过,伴着鬼哭狼号般的阴寒,卷起满天败叶。慕容不由缩了缩肩。
这北塞,着实干冷。她以前长年住在这里……怎么受得了?
枝叶碎裂的声音响起,他神色一懔,像只嗅到危险的狼般警惕起来。一次又一次地闯阁,使原本武技生涩的他在对敌上越来越有经验。这两个月,虽然总是伤痕累累,但武功的进展却是一日千里,比过去一年的成就还大。也因此,进入欢阁也一次比一次深入。虽然如此,但欢阁的防御森严,高手如云,直到如今,他与其主建筑群之间的距离仍然遥远之极。
一个肥胖的老妪从林中走出,脸上肉堆在一起,将眼睛挤成了一条小缝,走动间浑身的肉都在颤抖。
“你就是慕容展?”老妪的声音尖利刺耳,几乎看不见的双眼中闪烁着凶厉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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