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此人与我一样不拘小节,就在这车里,当着我这个未出阁姑娘的面他从容不迫地拧起了袍子上的雨水。车是前高后低,这落下的雨水自然就汇成一条线直奔车后去了再从缝隙里流了出去。
“聚会可有趣?”
“与你何干。”这是卢琉桑最让我讨厌的一点,明明是陌生人他偏要语气间处处透着亲近,瞧这话,好像我跟他认识八百年了一样。
“定是无趣。”
……
“大小姐,你很讨厌在下?”
“显而易见。”
“为何?”
“不为何。”
“咦?这就奇了,大小姐常是这样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么?还是说……”他忽然凑近了些,声音也压低了许多,“还是说我知道了裴光光与邹大小姐是一人?”
“自以为是。”我说道。知道又如何?大唐的风俗又不是女子不能男装上街,我即便换了个名字那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首富家的大小姐还是低调些好,否则被某些心怀鬼胎的剁吧了那可冤死了。
卢琉桑坐回去一些,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粲然一笑:“大小姐今日说话甚是文绉绉。”
于是,我干脆不做声,任卢琉桑弄湿了车上铺着的茵褥。
雨小了些,我掀开帘子看看,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急之下我也忘了让车夫停车,直接开了门跳下去,路上水还未褪尽,我这一跳便觉鞋帮都湿了,鞋是轻薄料子做的,布袜也跟着湿了。车夫唤着“大小姐”,我眼睛盯着前头就要消失在雨幕里的人影舍不得回头,至于他喊什么……随他的便吧。
一路追着,雨又大了,好歹那个白衫还沿着路边小心走着,激动得我小心肝都要从喉间跳出来了。
“马兄!”怕拍肩膀吓着他,我跳到他面前叫了一声,根本忘了自己还是女人装扮。
对面这张脸,可以肯定地说,我不认识。从他的表情来看,我这张脸他也不认识。
“认错人了。”
“欲擒故纵的手段我见多了,但像小姐这样有诚意的崔某还是头一次见,敢问小姐芳名?”这人一脸的鄙视说着不着调的话,真是……
“自觉是潘安再世的我见多了,但像公子这样诚心诚意自怜的裴某还是第一次见,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哦,不必说了,知道了只会脏了我的耳朵,这里又没有可以洗耳的颖水,后会无期。”真晦气,认错人也就罢了还被如此奚落一番,我又不是诚心的。
还欲擒故纵……长得就一副浪荡公子样儿我眼界就那么低么?就算我邹大小姐再老姑娘也不至于这么贱卖了自己。
牛车居然还在等我,卢琉桑从车内探出一颗头,笑眯眯的:“快上车吧,都淋湿了。”
弄得他倒像是牛车的主人。算了,今日晦气,不与这些浪荡子计较。
与卢琉桑分坐两侧,各自忙着拧衣裳上的雨水。
快到邹府我把卢琉桑赶下牛车,这时节,让富二娘和邹暖误会就不好了。他本不是我属意的良人何苦为了他给自己惹麻烦。
换了干衣服我盘腿坐在床边让丫环给我擦头发。唉,真是让人不舒心的一天。马怀素也不知道来了京城与否,来了又住在哪里?本来有那么一点儿希望,这一来也都成了泡影。
唉,难不成我就真是嫁给商贾之家的命么?
唉,算了,没娘的孩子谁疼呢,本来骆驼爹接我回来也是为了给邹暖让路的,他可以为了让她嫁入真正的望族漫天撒钱,我呢……赔本买卖,想必他也不会舍得给我多少嫁妆的。
唉,罢了,命该如此,随它去吧。
本想躺下睡一会儿,但想想又实在心有不甘。凭什么他老骆驼把我扔洛阳十几年回头还要让我给邹暖让路?若嫌弃我直接给我一笔钱从此一刀两断不是更好?他便宜我也高兴。
看眼下的情况,若是邹暖真嫁给了卢琉桑,老骆驼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将来邹暖在范家的地位想必是狠狠地砸出一笔钱,在这之前出嫁到商贾人家的我想必嫁妆少的可怜,也就是说,其实邹家这份产业再大也是和我没什么关系的。想及此我便睡不着了,若没有当年我娘陪他吃辛苦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家业,可到头来他就想把我如同乞丐般打发了。
真是窝火。
原来火大了,无论是高兴还是生气真是会死人的,我娘是前例,我大概可以成为后例。我不想成为前车留给后车的那个车辙所以我告诉自己莫气莫气。
好在,卢琉桑没再弄些让人遐想的由头,上一次他跟我前后脚进了府让邹暖疑神疑鬼看了我好几天,卢琉桑是她眼前一块要到嘴的冒着肉香的古楼子,对我来说跟小时候唆手指喝的糖水差不多。自然,这话估计要是说出来十个人有十个人不信,谁让人家是五姓之家呢。
卢琉桑消停了几天,每天早出晚归,按他以前的说法大概是拜谒什么什么大人了。如今虽是科考,可毕竟还是大有不同,那些国子监的便得了诸多便宜,也还有人打着行卷的旗号行些见不得人的事,当然,我不是说卢琉桑,他头上那范阳卢三字足够他受用,只是不知我心心念念的马怀素便待如何,想必他那样的书生是抹不下脸皮登门行卷的。
我本想打听下上京赶考的书生学子们居于何处,但又怕给人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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