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午打算做饭时发现盐没有了,就到附近的超市去买。
听到超市的人议论什么人打死人了,无意一听竟然是她们家段申,当场就腿软晕倒。
待售货员惊叫时,几个议论的人才发现这老太太竟然是韩段申的奶奶。
当下有人去家具店通知,有人拨打120叫救护车,时即慌忙送到医院。
伯母在急救室外徘徊,伯父在接到通知后匆忙赶到医院,总算抢救及时,暂时脱离危险,转到观察室。
韩霜降到家后,没见奶奶,还以为她去和附近的几个老人唠嗑了,就开火滚了稀粥,看看没有馒头了,下去买了馒头,顺便去附近二楼的王奶奶家看看奶奶去那里了没有。
王奶奶一脸悲痛的说了事情经过,霜降问了哪个医院,拿着馒头就急忙跑出,掏出钥匙打开煤球房门,推出自行车骑上就冲医院而去。
她到护士站问了情况,跑到了观察室。
奶奶好像睡了,伯父伯母在旁边守着。
她小声的问了问情况,伯母压低声音说:“医生说,不太好,就是抢救过来了,住十天半月的医院观察治疗,将来也是个偏瘫啊!”
说完,长长的叹了口气。
伯父赶紧用胳膊肘撞了伯母一下,恼怒地说:“有啥出去说去。”
伯母刚想回嘴,看向奶奶,感觉奶奶好像动了动,就没有敢吭声。
霜降让伯父伯母回家吃饭,自己在这里守着奶奶。
又问,“段申哥哥怎么不在家?”
伯父看了看奶奶说:“段申出了点事,一时半刻不会回来。”
说完和伯母转身打算离开:“我到晚上十点来替换你,看到液体快滴完时候就叫护士来换药。”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霜降坐到奶奶身边,轻轻的把奶奶脸部的几根头发拢到耳后。
奶奶干枯的眼慢慢睁开,打量了一下周围,目光落到了霜降脸上。
好像很茫然,又好像很忧伤。
霜降赶忙问:“奶奶好些了吗?”
奶奶有些疲倦地闭了眼,没有反应。
韩霜降也闭了嘴,紧紧地抓着她筋骨纠结的枯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静静的坐着,无声地流泪。
九点多,伯父来了,叫霜降回家吃饭,明早再来换他。
半夜,奶奶醒来,看着趴在床边的头发花白的儿子,想想在牢里关押的孙子。
这一病得花去多少孙子的救命钱啊!
还有霜降这个可怜的娃儿。
她默默的想着,实在不舍得抛下他们,可是,如果瘫痪在床,拖累儿孙,那简直是造孽了,她无法想象自己能忍受那种日子。
她好像别无选择啊!
她用会动的一条胳膊轻轻拔掉了输液管,掀掉捂在鼻子上的氧气罩,她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死亡就是这样啊!
她这样想着就慢慢的睡过去了。
段立言沉沉睡去,今天他太累了。
到了公安局刑侦科见到主管这个案子的刑警,他才知道,儿子竟然杀了人!
杀人偿命啊!
他不相信地问:“有没有搞错,我们家段申很乖的娃儿,怎么可能惹这祸事!”
“打群架的事儿,不过致命的一击是你儿子做的。”那人冷眼看了他一眼,丢下他走了。
他惶惶然地找人探了探口风,又找了多年的在局里工作的老乡想想办法,知道需要做的事太多了,有关领导,口供,死者家属,律师等等,没有几十万块钱打点根本没戏。
多年的积蓄,即使店盘出去也难筹够三十万啊!老娘又在这个骨节眼上得病,天啊!
作为一个儿子,父亲,我该怎么做啊?
恍惚中,他感到母亲好像动了动,可是,他太累了,以为是打了个梦挣,就没有动。
当他睁开眼时,看到母亲的氧气罩拿掉了,又看到母亲手上的液体也拔下了。
他张开口想大叫护士,又慢慢的合上了嘴。
他的泪水汹涌而下,他的老母亲啊!
他爱着又恨着她一生的老母亲啊!
他忘记了当年大队推荐一名大学生的名额时,他和年龄仅次他两岁的弟弟立志都有机会,是他母亲硬是哭着求他让给立志;
他忘记了弟弟大学毕业分配在城里工作,还讨了个大学生老婆,他有多嫉妒;
后来弟媳妇跟人跑了,弟弟流浪不知所终,母亲又求他收养他的女儿,为此,牛都被计划生育小分队牵走了。
日子磕磕绊绊的过着,没有一天消停!
这一辈子,他恨透了母亲的偏心。
现在,他没有想起这些。
他只想起来守寡的母亲一个人拉扯他们兄弟俩的艰难,想起来五八年大灾害时,母亲全身浮肿,却坚决把不多的照见人影的稀饭留给他们;
想起来母亲多年心怀愧疚的帮他操持这个家。
他呜咽着叫了一声“妈”,双手使劲的抓着自己的头发,悲凉地呜咽着、抽泣着。
他知道她会听见,他看见她嘴角好像有丝模糊的笑意。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他知道,是他的犹豫害死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只因为该死的钱!
现在一分一毫的钱,都是儿子的救命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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