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在她面前无可奈何地消亡。
苏锦瑞知道宋金桂想死是拦不住了,或迟或早,她总要听到那个少女自寻短见的消息。你怎么去制止一个一心想死的人呢?你怎么能让她们活下来?没办法的,那就是一条一去不返的路,在她们踏上这条路之前,她们都曾经在分叉口,为她停留了片刻,可她却因自负和自私而选择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也没看到。
苏锦瑞哭出了声,她不是同情,不是懊悔,而是真正地感到惧怕。
她怕永远也忘不了这个面目与生母有几分相似的女孩,忘不了她的眼睛,怕以后只要一想起这件事,总要意识到自己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最重要的,她怕她其实很清楚,她与她最讨厌的二姨太,行事也没多大区别。
她怕成为自己所嫌恶、怨怒的那些人。
“大小姐,大小姐。”
苏锦瑞手忙脚乱擦了脸,抬起头,却见阿秀女跑了进来,木屐敲在楼板上咚咚作响,她一进屋子看清她的脸便大惊小怪:“哭了?你躲在这哭哇?”
苏锦瑞哑声:“收声啦,你要把整栋楼的人都喊过来看我的狼狈相吗?”
阿秀女欲言又止,拿水罐往木架上的铜盆里注水,浸入一条帕子,绞了递过去。
苏锦瑞接过敷在眼睛上,问:“金桂怎样了?”
“还是一句话都不说。也是,说什么呢?那么多人见到她大白天跟个男人在屋子里拉拉扯扯,管家当众搜她的箱子,个个都瞧见里头有拿布头包着扎给男人的衣裳鞋袜,她还能讲什么?”阿秀女叹息,“公馆里一人一句,都替她讲了,她还能讲什么?不就唯有不开口?”
苏锦瑞闭着眼不说话。
“上公堂大刑伺候之前,也得让人出句声啊,现在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县太爷,问都不问一句,直接就判她私通男人,坏规矩,没廉耻,真是好威风啊,我帮她说句公道话,那些人个个拿看猴子的眼神看我,还有人笑我是不是收了她的铜子,真是气死我了。”
苏锦瑞仰着头哑声:“是阿,在他们眼里,金桂已经坏了贞洁,怪不得杂志上讲,礼教就是女子的枷锁,是吃人的野兽……”
阿秀女瞪眼:“可你上次不是给我读报吗?说政府提倡新,新那个文明……”
“可我们公馆里没有新文明,出了这种事,怪金桂头上不是最容易吗?”苏锦瑞一把扯下帕子,哽噎道,“阿秀姐,老实同你讲,我觉得整件事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金桂,她要是死了,这笔账也要算在我头上……”
阿秀女忙打断她:“你说的什么糊涂话?你招工她做工,契书上白纸黑字都写着呢,入了府做妹仔就要吃苦耐劳,看主家眼色做活,难不成反过来要主家日日看着她,不叫她受欺负受委屈?没这个道理。”
“可是我当日找她进来,根本就没安好心……”
阿秀女一把捂住她的嘴,正色道:“这话出你口入我耳,再也不要讲。大小姐,你听我讲,一切都是金桂的命,是她命中带了桃花煞,才会入了府出这种事。要讲哪个错,那个摸进她房里想占她便宜的臭男人是错,那些故意把事情吵得阖府上下都知道的,嚼舌根的碎嘴八婆是错,唯独不是你的错,你对她已经够好了。”
苏锦瑞像个没主意的小女孩,问:“真的?”
“真的。”
“阿秀姐,我晓得你无论如何都会站在我这边,可我骗谁都骗不了自己的,”苏锦瑞擦了擦眼泪,“是我的错,我作孽了。”
“不要这样想,”阿秀女大声憨气说,“这几年是年景好,人命跟着值钱,要放在荒年,一个丫头都不抵几斗米,买进来做妹仔,打死就打死了,草席一卷,让家里来领尸,最多给十块二十块,谁敢怨主家不好?穷人家莫讲女子了,就是男子也命贱,入人家铺头做学徒,起早贪黑给师傅做牛做马,给师娘倒屎倒尿,跟牲口似的被使唤个七八年才叫出师,有那身子骨单薄的得了病,师傅那会给钱找大夫抓药阿?还不就是熬呗,熬得过就活,熬不过就死,这种事太多,谁会多一句嘴呢?”
苏锦瑞低头道:“你不晓得,她那双眼长得像我亲娘,我看了就心慌。”
“嗐,太太都过身多少年了,讲句大不敬的,她坟头的草都生得高过你,太太生前心善,这会定是投胎到好人家,哪还管得了闲事。你莫要自己吓自己。”阿秀女忽然一拍脑袋,“对了,忙着劝你倒忘了正事,我刚刚从花园子里过来,老太爷让我问你两句话。”
苏锦瑞惊跳起来:“你见着老太爷了?他,他老人家晓得我做的事?”
“一间大屋两栋楼,什么事能瞒得过他老人家?”阿秀女不以为然,“他让长随过来跟我讲,让我务必把这句话学溜了,一个字都不能错。”
苏锦瑞忐忑地道:“好,你说。”
“老太爷让我问你,苏锦瑞,暗度陈仓前一句是什么?”
“明修栈道啊。”
阿秀女点头:“答对,对了老太爷才有第二句话等你。”
苏锦瑞睁大眼。
“老太爷问,苏锦瑞,那你修的栈道呢?”
“完了?”
“完了,就两句,第一,暗度陈仓的前一句是什么,第二,你修的栈道呢。”阿秀女二丈摸不着头脑,“老太爷真奇怪,怎的在这节骨眼扯到修路修桥上,要捐银子修路也是老爷他们出面啊,干你这个姑娘家什么事。”
苏锦瑞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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