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所以张平什么反应都没有。
裴芸转过头,看着张平,道:“也许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子,才让我自小便动了心。”
张平垂在身侧的两手忽然不可见地抖了抖。
也不知裴芸到底瞧见了没有,他双眼黑漆漆的,看着张平。
“平叔,裴芸有一句话,一直没有对你讲。”
张平目光平静深沉,静静地看着裴芸。
裴芸忽然冲他笑了笑,道:“平叔,多谢你。”
张平一愣。他没有想到裴芸会对他说谢谢。
他目光中的疑惑被裴芸看在眼里,裴芸又弯了弯嘴角,道:“多谢你将飞飞抚养长大,我知她身世不易,平叔肯收留她,抚养她,当真是菩萨心肠。”
张平没有动,他的目光一直看进裴芸的眼眸深处。
周围静极了,这个清晨几乎一丝风都没有,院中没有飞尘,没有落花,甚至没有鸟虫的鸣叫声。只有两个人——两个人,一道声音。
“平叔,你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亲人。你如她师,更如她父。”
张平薄唇紧闭,在袁飞飞口中那道柔软的唇线,此时就像刀锋一样尖锐。
在这样的神情下,就算是裴芸,也无法做到彻彻底底地面不改色。他在背后握紧拳,平稳声音,接着道:“平叔,五年来你尽心照顾飞飞,是不是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
他说完,没有等张平反应——因为他知道,张平也不可能有反应。
“她小时曾与我说,老爷比她师傅还好,她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裴芸面色苍白,衬得一双眼睛更加乌黑。“平叔,飞飞性子好,人又聪慧,这整条街的邻里都喜欢她。只不过,大伙一直把她当男娃看待。可飞飞毕竟是个姑娘,不会总瞒下去。到时候若是坏了名节,又该如何是好。”
张平听见这话,脸色更加深沉了,裴芸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在身后紧握着拳头,如同给自己打气一般,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平,神色几乎有些癫狂。
“老爷,小芸也想尊称你为老爷。再过两年,飞飞要行笄礼,过了十五岁,她就可嫁——”
裴芸话说了一半,再难开口,因为张平的一只手已经掐在了他的脸颊上。张平比他高出大半个头,身形又比他大了一圈,在面前一站,裴芸一丝光都看不到。
张平没有使大力,但裴芸的脸颊仍被掐得通红。
张平自上而下地看着裴芸,裴芸从那双眼睛中读到了最明白的意味。
他在说——
【小子,你好大胆子。】
裴芸忽然笑了,他的笑容因为张平有力的手指而变得有些畸形,但是他的的确确是在笑。不仅是脸上,连眼睛里都是浓浓的笑意。
他双手扶着张平的手腕,也不挣扎,只是单单的扶着。
“老爷......”裴芸开口艰难,但张平一丝力气都没有卸下。
“外人都道......飞飞是你的孩童......小时、她、她便是‘铁铺的小公子’,还是你让她这样说的......你忘、忘了么......”
“你想让她今后......今后如何在、在崎水城生活......若是背上‘以身......侍父’的名声......”
裴芸察觉那双铁臂更加用力,他眼中充血,看着淡蓝色的天空,眼底却是真的含笑了。
就在他要失去知觉前,张平松开了手。
裴芸扶住墙壁,痛苦地弯下腰。手掌紧紧按着胸口,不过,他却没有出声。一声都没有。
张平面如罗刹,凹深的眉目在静谧的清早,显得格外阴森。
裴芸微微换过神,依旧弯着腰,低声道:“老爷,你别恨我......”
张平冷冷地看着他,却看见地面上抹开了的水滴印。
“你别恨我,飞飞这辈子最看重的就是你,我求你别恨我......”
裴芸没有抬头,声音带着涩然。
“我没有办法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从前我以为,只要我肯等,将来她一定会同我在一起。可是如今......”裴芸的指尖在手掌里抠出了血,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
“我从没想过,日子会过得这样快,好多事,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我怕我等了一辈子的事,到头来也是这样的结果。老爷,我等不了了,我求你应承,没有她我真的活不了了......”
张平看着裴芸弯垂的腰背,听着他颤抖的声音。
许久过后,他才恍然发现,此时的裴芸,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孩童。
十几岁的孩童而已......
他叫他平叔,当真是对的。
张平缓缓垂眸,看着自己刚刚伸向那个少年的手掌。他的手掌宽厚干燥,骨节分明,纹路清晰,布满了老茧。不管在谁的眼里,这都是一只老旧的手掌。
他马上三十了,而飞飞,今年不过十三岁。
他看着裴芸,又想起昨晚自己的种种阻拦。想必这孩子,早已经明了。
他刚刚动了怒,甚至有那么一瞬,他几乎动了杀机。
为何呢,他问自己。是不是因为那孩子将隐晦的心情拔了个干脆。裴芸说的没错,因为没错,他才会想要杀了他。
“呵......呵呵呵......”
张平笑了。
裴芸抬起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张平的声音,他笑得声音并不好听,就像漏气的锣鼓一样。可是......裴芸又想,这笑声是如此的无奈,又是如此的凄凉。
裴芸捂住自己的脸,他忽然不敢看张平,也不忍心听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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