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修)
永辉三年,天下大旱,后又蝗灾四起,钦天监祈雨无果,皇帝亲下罪己诏,改国号天泽,斋戒半月,以求上苍庇佑。
这是个灾年,一场旱灾接着一场蝗灾,庄稼地里就没留下半颗粮食,他们这些种地的本就没多少身家,勉强度日罢了,可今年租子又高,往年勉强留下来的种粮今年竟是连租子都交不齐了,更别提糊口,家里大大小小七八口,最小的采娘今年不过才五六岁,如今竟也是喂不起了。
采娘战战兢兢的搬过自己的小板凳,看着桌子上清清亮亮的汤水,
几根用水焯过得野菜。就是这几根野菜,自家哥哥为了不给别人抢了去生生让人打了一顿,现在眼眶上还青着。
采娘只一个劲的喝着小碗里的汤水,连筷子都不敢伸,那汤水里不过数得清的几粒米,采娘愣是小心翼翼喝了有小半个时辰,一滴都没留下,碗底的那点子水渍都叫她碗底朝天得控了半天,她已经好久都没吃过一顿饱饭了,别说她,就是家里的老少爷们儿也是许多天没吃过一回实诚饭了。
到了晚上,这不大的屋子里就能听见此起彼伏的在唱空城计。
采娘的爹这一天回来脸色就是阴沉的,等桌上的几个孩子都舔干净碗了,就都轰进了屋里,拉着自家婆娘出去了。
采娘小心翼翼的缩在一边,只见大姐姐在一边脸色阴沉的绣着鸳鸯戏水的红帕子。
这是给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绣的陪嫁,就这一小块的帕子,自家大姐绣了五六天了,白天绣晚上绣,家里点不起灯,自家大姐就眯着眼借着那一点子月亮透下来的光绣,几天下来直绣的整个人都要魔障了。
那大户人家要求严格,要将那细细的丝线再批上四股子,就用那一小股的丝线细细密密的绣,直绣的看不出是绣的,得像是天生就染上的才好。
每天看大姐姐的眼睛都要红上一分,那一双眸子原本澄澈的眼白如今被血丝割得乱七八糟,直像是要四分五裂了一般,就这样一双红眸瞪过来,直像是要滴下血来,直骇得采娘不敢说一句话。
自打今年初,家里的气氛就不对了。
家里老爹成天望着天叹气,火气也大得惊人,成天赶着大哥二哥往那三四里地远的地方去打水。
那原是一个小湖泊,可今年愣是缩成了一个水洼子,又小又浅,好像过几日就要消失在泥土里了,那小湖泊里的鱼也早就给捕得干干净净,就连拇指大小的小鱼苗都给捉回家炖了汤了。
整个村子都压抑的吓人,阿爷好几天没下床了,说是病了,其实采娘知道是饿的。
今天出去的时候,隔壁的姐姐没出来,不过几个月的光景,村子里的年纪小的女孩子基本都要见不着了。
采娘爹咂嘛着嘴,皱着眉头,那眉头层层叠叠好几层,直能夹死几只苍蝇还有余,“他娘啊,咱今年的租子交不上就得把地交了,隔壁老杨头拿他家小丫头抵了租子,他跟我说了,将姑娘抵了官家是能到官伢子手里的,是能到大户人家里做丫鬟的,在这么下去咱一家子都得饿死......”
采娘的娘是个典型的农村妇女,脸色黑黄身材臃肿却结实,一双手蒲扇一样,此刻却红了眼眶,“三丫头才六岁不到,哪里能活得下来呀,就是把我卖了去也不能卖了三丫头啊!”
采娘爹一张脸都皱成了一朵黑黄的干菊花,“你当我愿意,嘿,卖你,你瞅瞅你那样子,就是我卖了,那人伢子肯收你吗?三个丫头里就采娘长得最出挑,我还想着能嫁个好人家呢,可如今不是没法子吗?不抵了租子,别说地,就是咱一家八口都得死!行了就这样吧,今儿晚上好好把她洗洗,晚上你做一桌好的,给三丫头送行!”
那边采娘的娘抹着眼泪,却不敢哭出声来让孩子们知道,蒲扇般的大手直将眼睛都搓红了,但是手上动作却没停,一桶又一桶烧着水,打今年初他们家就没这么糟践过水,采娘她娘却还嫌不够似的,招呼着家里的两个儿子去打水。
两个儿子好像知道什么了,一声不吭的拿了桶挑水去了。
这边二姐晃晃悠悠下了炕,推门出去,看着自家老子娘眼眶都是红的,就明白了,低声说道,“一会儿是谁要洗澡啊?”
采娘他娘吸了吸鼻子,“采娘也好久没洗澡了,该洗洗了,小孩子还是白净些惹人喜欢~”
二姐应了一声就回了屋子,见大姐还在绣帕子气道,“别绣了,你可歇歇吧,等绣完这帕子你可就瞎了,到时咱家可养不起你!”
大姐听她说话放下针线,声音喑哑,“你又怎么了,火气这样大,成天吃些个清汤寡水儿的也能有这么大脾气也是奇了~”
二姐不跟她说话,扯着缩到一边的采娘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老躲什么躲,该是自己的就要争你知道吗,你这样好脾气,对着谁都是笑的,还不欺负死你!”
大姐也听出不对来,问道,“这是怎么了,犯了哪门子邪了你,怎么想起说教起采娘了,打量着采娘嘴笨不会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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