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怎么说了,要说到咱在社会上的门路交情……”
“你还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干脆,我就问你,咱村子里有谁敢招惹你?”
“那,没有。”于卫一仰头,嘴角一撇,得意地一笑,不过马上收敛,“除了二爸。”
“这就是了,谁都不敢招惹你。那,他于嘉平敢招惹你?”
“二爸,这是两码事。”
“一码事。照你的为人处事,就是眼前一座金山,于嘉平也不会和你一起去搬。这是谨慎,也是明智之举,我由衷地欣赏于嘉平高超的政治头脑。”
“这么说,二爸也不敢和我打交道?”于卫冷冷地说。
“这才是真正的两码事。咱俩打交道,我放心你。我知道你的性格,你呀,遇到情投意合的朋友,舍了性命也在所不惜。这是于嘉平不了解你的地方。”
“还是二爸了解我。”
“于卫,咱村哪里还有沙子?上河套给了镇建筑公司,下面的河滩又垦了荒种了杨树,河床又禁止大量开采,哪里还有呢?”
“二爸呀,这就看出你的心思还是在于嘉平之下。他二伯种杨树那片地……”
于海摇摇头。
“那些沙,怎行?”
“怎么不行?二爸,你还是老脑筋,现在城市里用沙,不是像咱农村那样取来就用,人家有洗沙船……”
“洗沙船?”于海右手弹琴一样轻拍着大腿,沉思起来。
“哎呀,你二爸不知这事。”于海的媳妇刚刚离开一会儿,这时又走回来,站在一旁插话说。“而且呀,咱们村的沙,其实那下河套的沙才是最好的。两条河在那里交汇,河滩宽阔……掀起河滩顶上的一层泥,底下全是白澄澄的沙子。当初村里人还纳闷,怎么好沙子不卖,却卖上河套的。”于海的媳妇看着闷声不响的丈夫道,“村里和镇建筑公司还没有正式签订承包合同,下河套就种上了杨树。如今那些树快三年了,也长高了,感情于嘉平是故意用那些杨树压着那些沙子,他在这里是打了埋伏的。”
“那有什么用?”于海瞥一眼很是精神的媳妇。
“这叫‘囤货’。于卫,你看你二爸傻吧?”见丈夫不开窍,于海的媳妇话锋转向侄子,可话里的意思还是说给丈夫听的。“他就看不出于嘉平的心思,他自以为自己够聪明……”于海的媳妇小心挖苦着丈夫,看脸色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我看也是这么回事。当初镇建筑公司来咱村河套里买沙,于嘉平受了启发,他就吃准了沙子会涨价,于是把些好沙子存起来。”
“于嘉平,他把好沙子囤起来要做啥?等着涨价?那也要有买家才行呀。”于海沉吟着。被媳妇和侄子来回穿梭着说,于海不但没有了往日的机灵劲,反而显得糊涂。
“我的好二爸呀,”于卫说道,“你的消息真是不灵通。咱县里几年以前就预备上马‘村村通公路’工程,全部混凝土路面的,那需要多少沙子?我这回联系的事,就与这项工程有关。”
被侄子当面指摘一番,于海心里不舒服。
“工程还指不定是猴年马月的事,那于嘉平被你们说的还真成了仙了,他的打算有那么长远?”
“这不是打算,”于卫一摸八字胡,从沙发靠背上直起腰来,“这叫‘空手套白狼’,套就套了,套不着拉到。”
“我看这不是‘空手套白狼’,”于海的媳妇说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你看他二伯满河套栽的那些杨树,将来谁占用河套不得拿出补偿款。要我说,于嘉平知道将来那片河套地一定会被搞开发,栽树是唯一可以获得补偿款的方法。他自己栽树吧,显得太明目张胆了,于是他让给他大哥和二伯。将来,无论是他大哥还是他二伯,一旦得了补偿款还能少得了他的?你看他二伯都那么大年纪了,子女又在外边,他还承包那片河滩地干什么?我就说嘛……街面上也早就这样传开了,”于海的媳妇羡慕道,“这就叫‘拐着弯儿捞钱’……”话没说完,她又气愤地哼了一声。
到此时,于海只剩下咬牙点头的份。
“而且呀,就是他于嘉平不做书记,补偿款还是一分钱不少拿。这叫‘在其位谋其政,不在其位亦谋其政’,厉害呀。”不知于卫是有意煽风点火,还是真心佩服,竟然赞美起他刚才还在一个劲儿贬低的于嘉平。他斜眼看着脸色阴沉沉、气鼓鼓到发青的二爸,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悠闲姿态。
“看人家,当了一场书记,自己捞钱不算,亲戚朋友跟着沾了多大的光。”于海的媳妇咂着嘴,拿一对三角形的肿眼泡的大眼睛直瞅丈夫。
“你让你的朋友缓一缓,我想想办法。”于海表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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