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于海的家里很安静。吃罢饭,他斜靠在炕上的铺盖卷上用电话的分机和于爱军通了电话,他不让于爱军过来,预备自己安心想事情。在电话里他告诉于爱军,明天镇党委将会就于爱军上访的若干问题作出答复。他勉励于爱军几句就挂了电话。如今,让他最心烦的是,在他的心里,明显有一个声音反反复复总是在说:你还是不行啊。
“不行,只靠一个于爱军搅不浑这湾水。”他忽然端正坐姿,对安静地盘腿坐在炕边做针线的媳妇说。
“什么?你要搅浑这湾水干嘛?”媳妇不明所以,抬起头看着丈夫,三角眼一瞪不解地问。
“你呀,”于海看一眼媳妇,“头脑太简单了。”
“有什么事说什么事,还没说事就说人家头脑简单。我最不爱听这样的话。”
于海两眼微眯,看着沉下脸装作不高兴的媳妇,一仰头身子靠在铺盖卷上,两手向后勾住后脑勺。
“于爱军虽说头脑简单,可是那人憨直得很。对于他,不是我说什么他都会照办的。跟他说话,必须说在理上,就是说我得用一些心机他才会信服。我需要一个对于我能唯命是从的人,就像于勘对于嘉平那样忠心不二。老话说‘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一点不假,没有个好的左膀右臂,难能成事。”
“唯命是从……你是想人家没有脑子吧?”于海的媳妇大约因为丈夫没有理睬自己,于是赌气说。说完话,她就低下头去做针线。
于海微微一笑,闭上眼睛,在脑子里把村里许多能人一个一个想了一遍。
“还别说,那么多人,想要找个妥实稳当的做左右手还真少有,要么心思不在一条路上;要么傻气,不会办事;要么太过于张狂,只配做个先锋官的角色。于卫倒是行,贴心、聪明、敢作敢为,可是他户口早迁去县城,已经算不得村子里的人了,而且名声……”
于海自言自语,才意识到这次选举的艰难。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年纪已不允许自己错过这次的选举,而自己的对手却不止于嘉平一个。村支部成员里还有一个于廷之,虽说他和于嘉平的关系比自己好一些,凡是于嘉平点头同意的事他都会举双手赞成,像是个木偶人,可是暗地里,于嘉平看不见的地方,他于海看得清清楚楚。于廷之年纪六十岁了,这是于嘉平对他放心的一个主要原因。正是这个原因,也让于嘉平放松了对于廷之的警惕,村里一些大事小情他总是让于廷之去处理,这给了于廷之频繁地往镇党委办事的机会。于廷之是一个圆滑的人,这几年和镇里许多耀眼人物关系很不一般。于海断定,于廷之是有野心的,否则他不会那样热心办事。而且即使于廷之没有野心,他本家一个侄子也是党员,他说不准就会丢车保帅,在家族里来那么一个众星捧月式的权力大集中。况且从外场上看,于廷之那个侄子也还是个不错的人选,而且那家子人也确乎比较团结,就是常言说的“护短”——家里再乱,也还是能一致对外的。
在于海心里,他把于爱军也看做竞争对手,只不过不那么重要罢了。于海也看中权力集中制,草帽村从来只有一个书记,他不想从他这里凭空出来一个村长。他之所以不把于爱军看得重要,是他认为于爱军根本没有可能竞选成功,虽然他有着敢作敢为的性格,力气大的如同一头牛犊,让人轻易不敢招惹,但毕竟太年轻了,从竞选村长的角度看,他没钱没势,也没有从政经验,可以说他在这方面的社会威信几乎为零。
另外还有一个,就是一直在镇上做酒店生意的王奎发。四十多岁的年纪,听说买卖着实做得不错,手上很有些钱,还买上了小汽车,社会上方方面面认识人也不少,可谓“交游广阔”。王奎发在镇上有房子,并且他一家老小就住在镇上,可最近他回来把村里的旧房子翻修了一下,说是要搬回来住,并且声明说要回来竞选村长,村里替他做宣传的人已经挨家挨户开始行动。虽然如此,对于这王奎发,于海也不放在心上,他毕竟姓“王”,在草帽村属于外来户,乡土情结在这里起了大作用,不用于海操心,于廷之早就发表看法:咱们草帽村没人了么,要一个姓王的来当村长。这是于廷之的观点,不知是代表了于嘉平,还只是他本人,不过能说得这样绝,显然是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并不怕得罪王奎发。
治安队的队长于勘,还有治安队员于世力和于光昌都是不好招惹的人物,所幸他们被于嘉平牢牢掌握着,不会出来胡搅和。大友和于福举也算是村里小有名气的人物,但是眼前被于爱军领导着,也不会单独兴风作浪起来。去年,三十几岁的电工于广涛被于嘉平吸收为党员,算是年轻人里边的佼佼者,他和于嘉平有亲戚关系,有于嘉平在,他自然也不会独树一帜……想到这里,于海忽然觉得于嘉平横在这里也是极不错的:他连续两届村支书,这使得一些有非分之想的人感到压力,不敢轻易尝试参加竞选,因此竞选人数量减少,这等于给了譬如自己这样敢于尝试者以更大的机会。然而于海就叹气,认为要是没有于嘉平,即使竞争对手再多,也都是无关紧要的。
所有这些思想在于海的的脑子里盘旋,搅得他难把事情理出个头绪。他不觉长吁了一口气。
“看把你愁的。”于海的媳妇做完手上的一点针线活,下地去把电视打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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