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景,理应记在心里,就算被我破坏了又如何?”她忽然插嘴道。
少年一愣,刚想反驳,宋梨画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写诗又不同于描摹画作,尤是看重境界,你纵然把事物描绘得纤毫毕现惟妙惟肖,就算得好诗吗?就算你音律和谐对仗工整描写精准,若无思想意蕴,终已落下乘。况且根本不会有人去一一对照你诗里的景物,那些大诗人写的也不一定都是眼前的东西,你不明白吗?”言罢,她忽而狡黠一笑,“莫非你以为,那杜牧之当真在扬州走了十里路挨家挨户卷姑娘的珠帘?”
少年犹自震惊,只见宋梨画朝他一伸手:“这样吧,你把你的诗给我看看。”
到底是什么让她有这么大的口气啊!
少年只迟疑了一瞬,还是把诗稿递了上去。
雪白的素笺上,新写上的墨色微微洇开,字亦瘦劲清刚,却只有两句话:谁惜清寒侵细梗,忍教残照复西斜。
她认真思索了一番,闭了下眼,直让少年心里生出莫名的紧张。须臾之后,她竟一把夺过他手里笔,小心地在后面又补了两句:荷塘正爱风兼雪,且向青青添露华。
他只见面前的女孩儿笑了一下:“这景色这样罕见,生意蓬勃,你这两句不免太悲凉了,不应景。不如干脆做个欲扬先抑,后句再点出欣羡之情,你看怎么样?”说完便把诗笺还给了他。
少年凝视这手中的诗笺,她写得一手簪花小楷,清丽娟秀。他心念微动,她却已经转了话题:“我叫宋梨画,入府来陪玉曦的。你是谁?”
“我不是将军府的人,是我爹来和将军议事叙旧,带我住了两日。我明日就回家了。我的名字叫……”他很郑重地一字一顿道,“祁云归。”
他的名字真的和他的人一样,飘逸如云。宋梨画有一瞬间的失神,还想没话找话说,忽然瞥见天边几乎已经消失的彩霞,整个人一惊,急忙说道:“哎呀都这么晚了,我要回去陪玉曦吃晚饭,若是迟了会挨他们训斥的……我走了啊,我走了……回见!”说着转身就跑,纤细身影逐渐淹没在暮色中。
祁云归一直目送她远去,复又低头,借着已十分微弱的光线细细看了一遍手中的诗笺。
谁惜清寒侵细梗,忍教残照复西斜。荷塘正爱风兼雪,且向青青添露华。
他捏紧手中笺纸,带了分不自觉的珍重。
☆、遣返
惊风飘白日,光景驰西流,两个月的光阴瞬息而过。四月末五月初的夜被絮絮落花蒸出郁烈的香气,十分的温暖。那夜繁星闪烁,皓月千里,玉曦一袭红衣立于阶下,静静注视着一树几乎已经谢尽的桃花,时而伸手轻抚花枝,目光里流淌的,是近乎沉迷的专注。
已经快要萎谢,几乎失去了生命汁液的桃花,在月光的浇灌下又展现出虚幻的美丽。夜色掩去一切枯萎的颜色,此刻只有银白的月华泻在花心,泛出如玉的光辉。
她凝神看着,嘴角不经意间带了丝丝的笑容。笑意浅淡,却璨如春花,明媚得漫天星斗都失了颜色。蹁跹红衣宛如恋花的蝴蝶,双翼单薄,美丽而哀怨。
身侧忽然一阵脚步声,她蓦然回神,敛去笑意,却连头也不抬,只淡淡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那脚步轻缓,如幽风逼近。她只道是宋梨画,在终于意识到不对的时候,一张脸瞬间失了颜色。被来人一把揽在怀里时,玉曦满眼绝望地回头,深深浅浅的凄凉月色映出他的眉他的眼,合该刚以冷峻沉静的面孔在她眼中宛如森森厉鬼,正是数月来不见的陆峰。
陆峰的目光那么炽热,他那么紧地抱住她,低声喃喃:“这么久了,你的心性也该收敛了吧……我刚刚看到你笑了,你真的好美,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美……”
他把头埋在她的颈间,嗅着她发间青草水露般的清香。淡淡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后颈,他分明是喝了酒的。玉曦大惊,起初还想勉强维持着礼节,见陆峰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便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叫道:“放开我!放开我!救命……放开我!来人啊,救命,来人!”
侍女屋里的灯烛分明亮着,却无一人肯出来——她们自然都是陆峰安排的。见他仍是充耳不闻,玉曦忽然感到一种虚无幻灭的悲凉,她绝望之下咬唇合了眼,感觉自己的生命像枯败的桃花汁液一样飞快流失。在漫无边际的黑暗中,忽然闪过一张秋生的脸,那么年轻,那么自由,那样不属于凡俗的坦荡与超然。她心间一动,忽然涌上莫大的悲愤与不甘。只迟疑了一瞬,就不管不顾地大喊出另一个人的名字:“宋梨画?梨画,梨画!你救救我,梨画……”
分明相处了那么久,还是这样生涩的名字,第一次在唇齿间毫无顾忌地绽放,存了最后一丝微渺的希冀。
她的声音很尖,刺穿夜空,短暂的沉寂之后,终于盼到了那个半是迷惑半是焦急,还含有一丝关切的回答:“……玉曦?”
她微微惊喜,继续喊:“梨画,你救救我……啊——”话未说完,陆峰竟直接将她横抱了起来,向外走去。眼看着最后的希望也要烟消云散,她心里一急,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一旁的桃树,握住最近的一根桃枝,用力一折,断口锋利。她想也不想就直直朝身旁的男子刺了过去——
慌乱间玉曦使不上力,但那枝条还是斜擦过陆峰的右颊,刺破皮肉,瞬间划出一条血痕。她惊慌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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