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琰随着黎纲绕过曲折的回廊,走过庭院中已经被雪覆盖的青石小径。凛冽的寒风中梅花的香气却格外清晰,缭绕鼻端,沁人心脾。
他自己的府里种了许多梅树,这两天开得正好,飞流三不五时地就翻墙来折一枝。
原来苏宅里也有这么多梅花吗?
他一点都不了解这座两年间他来过无数次,可每次都是从密道来去匆匆的宅院。
就像他一点都不了解那个两年间他见过无数次,但在他面前总是低眉浅笑、将自己说得又狠绝又y-in冷的谋士。
其实他明明是热的。
心是热的,血是热的……肌肤骨r_ou_,就连他的呼吸,都那么热得叫人心慌。
萧景琰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室内很热。
被外面寒风冻得麻木的手指像被泡在热水里,细针刺着一样又痛又麻地一点点恢复着知觉。
他的脑子也像被泡进了热水一样,蒸汽氤氲着糊成一片,一时间茫茫然地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该做什么。
他挂念了几天几夜的人就站在他面前,穿着惯常的青布长袍,正在向他行礼,同时温文从容地道:“见过靖王殿下。苏某大病初愈,未能远迎,殿下莫怪。”
“……苏先生、不必客气。”萧景琰眨眨眼睛找回神智,还礼回答。
黎纲接过他解下来的半s-hi的大氅,躬身退出,萧景琰咳嗽一声,正想问问梅长苏身体如何了,梅长苏却毫无预兆地跪了下来,向着他叩拜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萧景琰惊愕莫名,伸手来拉。梅长苏却轻轻挡开了他手,肃然道:“苏某谢过殿下救命之恩。还要向殿下请罪—— 苏某教导无方,以致属下们竟拿这等乌七八糟的事去惊扰殿下。”
原本已经热得手心微微出汗的萧景琰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凉水。
这些天他设想过无数次他们再相见时的情景,他却万万没想到梅长苏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用一句话,就又将他推到了千里之外。
那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解毒。
找你帮忙是属下们自作主张,不是我的意思。
盯着他因低垂着头而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颈项,萧景琰忽地冷笑起来:“那依先生的意思,他们不该惊扰我,倒应该去惊扰谁?”
梅长苏似乎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颇为意外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既是为了解毒救命,那不拘是谁都一样。不过这种事……毕竟尴尬,未免日后大家相见时难堪,原该找个素无瓜葛之人,重谢过后永世不见,方是上策。”
“先生果然思虑周全。”萧景琰缓缓点头,“所以先生是在暗示我,那晚不过是为了解毒,是我或者别的谁都一样?为免大家将来难堪,我最好永远别再谈及此事,对吗?”
梅长苏抿了抿唇,淡然道:“不敢。”
萧景琰深吸一口气,语调平平地问:“苏先生,萧景琰在你心目中,到底是有多愚蠢?”
梅长苏讶然抬头:“殿下何出此言?苏某怎敢……”
萧景琰一撩襟摆,竟也屈膝跪了下来。两人面对面跪着,相距不到三尺,四目乍然相对,梅长苏不由自主地朝后缩了缩:“殿下……?”
萧景琰道:“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择我为主时,说过要我给你绝对的信任——我没能做到,以致误会你,冤枉你,还累得你身陷悬镜司,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他轻轻摇头止住了想要说话的梅长苏,抬起左手,食指中指向天,其余三指屈起,肃然道:“我萧景琰在此发誓,今后必定对你再无疑忌,性命相托。若违此誓,五雷轰顶,不得好……”
“靖王殿下!”他最后一个“死”字没能出口,梅长苏已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低声喝道:“殿下是什么身份?岂可为一个谋士胡乱赌咒轻言生死?!”
萧景琰却不理他,待他吼完,重又一板一眼地道:“若违此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说完才看向面带惊怒的梅长苏:“我绝对信你,可你也要答应我,今后再不瞒我骗我。”
梅长苏一滞,顿时心虚起来——那晚被药性所困,刚开始的事情他几乎没有记忆,莫非是神智不清时说漏了什么?他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丝毫不露:“殿下刚刚才说信我,却又来担心我瞒骗于你?”
“我信你全心帮我,绝不会害我。”萧景琰道:“可我不信你是你自己说的那种y-in狠毒辣,凉薄无情之人。更不信……你对我只有谋士对主君的忠心。”
梅长苏浑身一僵,却反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萧景琰并未对自己的身份生疑。只是经过那晚的纠缠,对两人的关系有些……胡思乱想罢了。
“殿下似乎误会了什么?”梅长苏淡淡睨了萧景琰一眼,“若是因为那晚……殿下也知道我当时受药物影响,神志不清,言语举动多有不妥,还望殿下不要往心里去。”
“误会么?”萧景琰双目灼灼地看了他片刻,轻叹一声,“起来说话吧。”
“是,”梅长苏垂目站起,向内走去,“殿下里面坐。”
他跪得久了,起身后双腿酸麻,迈步便有些蹒跚,走得很慢。
萧景琰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周围一时静得叫人心慌。
梅长苏半转过身,想说点什么来打破这粘稠的沉寂,萧景琰却忽然用极低的声音说道:“你又在骗我。那晚……到了后来,你是清醒的,不是吗?”
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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