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现在看来云暮似乎并不想给这个面子。
他神色平淡站在门口,压根没再看秦中一眼。秘书将茶几上的电子仪器拿过来,询问:“云总,现在就去技术部检测?”
他嗯了一声。
秦中又尴尬又孤独地站着觉得冷风凄凉不断吹拂,好在看见萧部长快步过来了。一见屋里,向云暮问了声好,好像看出了一些端倪,微微挑眉。
云暮低头看仪器盒子上的编码,眸光泄到眼角微微扫了秦中一眼,看不清神色。将仪器递给秘书,大步向外走了。
秦中心里一沉。
萧部长走到他面前来:“你跟云总认识?”微微露齿一笑:早说还用得着找我托关系?
秦中摆摆手,不知该肯定该否定,只得干巴巴笑了两声:“算是同学。”
萧部长又笑,语气上抬,带了点高深莫测的含义:“好事,认识人就是好事。人际圈就是这么扩展开的。你们以前是同学,再过几天,他就是你的上司。”慨笑一声,“哈哈哈,人就是这样子嘛,初看没有什么不同,渐渐也就分出高下了。”
秦中心不在焉附和说是是是,对对对。目光追着已到门口的颀长背影,叹了叹。
他是上大学在桌球室认识他的。那时候他饥寒交迫得很。本来一直只在温饱线上,撑死了是个小康水平。但是迷上了桌球,爱打篮球,白天出寝室,晚上爬墙。每天要么蹲桌球室,要么晃篮球场,月生活费直砍下小一半。日子紧巴巴,乐在其中。
云暮时常出入桌球室,概括形象就是一土豪,土豪,土豪,球技好,长得帅——虽然球室里大部分男同胞认为他也就七七八八看得过去。秦中跟他打过几场,次次险胜,心有余悸。一来二去惺惺惜惺惺就熟悉了。云暮仗义,向来舍得票子吃得亏,秦中跟他一块儿混桌球室,就没再掏过一分钱。他先还觉得不太好,后来发现这是有钱人好面子的作风,他要掰太清楚,土豪立刻拉脸表示不高兴。
他没辙了,哪儿有上赶着送钱的?!
云暮脾气很好,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受过良好教育出来的,整个一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秦中看他好像不太懂世事,就想让他开开眼界。带着人家放纵自由和灵魂,逃课打球小吃街四处鬼混,俩人期末考试之前还在球室里奋战到深夜,双双铩羽而归。
结果第二天,秦中考场上睡着了,第三天,看着陌生的题目发呆,而云暮j-i,ng神奕奕答题,单科照旧全系前三。
秦中原来没这个胆子期末前还浪,再怎么也得抢救一下。就是云暮陪着他,让他产生了一种死也有人垫背的错觉。
结果这回真死了。
几门挂课,红灯高照,引起辅导员特别关注。细翻记录册,发现秦中逃课缺席次数不可胜数,缺勤率严重超标,本学期还涉及几次流血的打架斗殴事件以及寝室作风不良问题——这个秦中冤的要死,室友趁他没在把毛片和vcd扔他床下面,结果被生活老师揪出来,无故背锅。
被劝退。
虽然他早知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s-hi鞋的,可还是整蒙了。先是笑嘻嘻对辅导员说老师你不要这么严肃嘛,后来哭着说老师你不要这么严肃我辛辛苦苦考上大学不容易,我爸妈还对我寄托厚望呢你可千万别这样……
辅导员甩锅系主任,他又去找那个秃子。使出了讲理撒泼胡搅蛮缠等各种手段并且循环播放数次,也没能使系主任那颗油光水滑的头颅低下来。
他出了办公室,感到一种四肢形骸俱冷的悲怆之感。看到雪白的天空,他的父母仿佛在上面对他微笑;看着y-in沉的黑云渐渐覆上光明,他感到自己的前程也如此陷入黑暗;看到树枝被微风吹动摇落,感到自己的身世也如同这木叶一般,随风飘零……
他负手念了几句应景的酸诗,随后晃着脑袋,迈着孔乙己般失意蹒跚的步子上了便利店,摸出几排毛票,说要三瓶白酒,踽踽独行着离开,去了宿舍楼后的长满树木的山坡。
他曾戏言,以后不滚小树林就不上此山,现在一个人安安静静去了,找了一个僻静之处。
年少识愁滋味。先喝胀,又喝醉,再喝吐,最后迷迷糊糊看见云暮的修长影子从小路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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