辙的漠然。常缚走到朝夕身边,拿走了她握着的白玉,凝了那玉一眼,目光移到朝夕染着血污的脸上:“别怨我狠心。若有来世,别再轻信一个敌人。”
若我不是看多了凡人心思的诡谲,指不定这时候得好一番嘲讽。朝夕救常缚一命,却合族被屠,自己也死于非命。偏偏这恶果,只是因为她的心慈手软、她不合时宜的天真。
幻象开始跟着常缚的记忆走。那失了气泽的昆仑玉被放置在像是祭台的石案上,青衣冷颜的祭司闭着眼睛,双手合成一个奇异的姿势,唇形微动,像是念着什么。与祭台正对的平地上画着一方怪异的图案,仔细瞧那颜色,应当是丹砂,而常缚此刻便盘坐在那丹砂之上。
渐渐有轻细的尖啸声传来,四面八方的,全都是这一处的还未牵往冥司的死魂发出的声音。我心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常缚所谓的引魂,莫不是找回他失去的那部分记忆罢?他丢的那点魂识指不定飘到何处、散没散还未知呢。
我忍不住唏嘘一回:“他那点记忆有甚金贵,值得屠了一族来抢这个玉?”
连止道:“屠族并不是为了抢玉,”顿了一顿,“是祭玉。”
“祭玉?何为祭玉?”
连止道:“昆仑玉出,必血祭才能稳其性,这其中有许多渊源,却不知怎落到被这些凡人得知。”
闻言我心中一沉,愈发觉得连止离我遥远起来,明明先前还同为冥司夜妖,忽而得知这万年来原是我弄错,又听到这短短言语间全是我不知晓的世界,越想便越有些寂寞,忍不住长吁短叹一回:“想必你居昆仑之时比冥司的日子要更有趣些罢?何时能说给我听听?哎,不对头,这昆仑玉既名昆仑,必是出自昆仑山罢?这其中的渊源你能说给我听听麽?”
一股脑把话兜完,我觉得我这胡说八道的本事有所长进,大约是近来在人间待得多了,受了人间生气的影响,心性不稳,比之我在冥司那时,不淡定了不止一星半点。
连止大概也听出我话里的一点小刺,淡淡道:“昆仑没什么有趣的地方,比不得冥司。”这话十分让人难相信。回想起老鬼使们从前絮叨过的天君换位时开到冥司门口的千里红莲,别说千里,冥司连一朵红莲都没,我没能见过那排场,但是听孟姑娘说起,那红莲是极好看的。有着极好看的红莲,昆仑也定是个极好看之处,这个好看也是一种趣味。连止的话不可信,但是他认真的语气还是让人很受用的,我也不再计较他避而不谈的渊源。
闲话间青衣祭司的仪式似乎已经完成,莹白的昆仑玉上忽现一股轻烟,缭缭往阵中盘坐的人而去,不消片刻,常缚便睁开眼。我向连止投了一个疑问的目光,不是说这昆仑玉引不了魂的麽?
连止若有所思道:“这事确有些蹊跷。”
阵中的常缚还未站起,便忽然吐了口血,脸色也瞬时苍白。我暗忖,莫不是引魂的副作用罢!看这摇摇欲坠的姿势,作用还不小。
画面陡转,似是三月天,四周一片浅翠,是一处小山坡。轻风徐徐吹拂,遍地的草芽微微摇着,不远处是一座坟头,也已冒出不少新芽,许是雨水冲刷得多,土已塌下一层。凡人的恩怨果不是三言两语道得清的,朝夕浑身是血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在我脑海中,那作了杀孽的人转身倒是给人堆了个坟包。
应当有些年头了吧,石碑有了些旧颜色,牧朝夕三个字冷冷清清的刻在上面,再没别的字了。远远地有人缓步走来,脱去一身战袍后多了些冷淡的随和,眉目不改。
常缚在朝夕的坟前站了一会。
我向连止道:“凡间扫墓不是要带些祭品的麽?”
连止瞧我一眼:“怕是杀了人家还带祭品,显得虚伪。”
我点点头:“仔细一想,的确虚伪。立这个坟包也虚伪。”
常缚这么一声不吭地站在坟前挺让人头痛,从他这神色间我半分也揣测不到他心中是何感触,这一座坟包,难道是所谓的愧疚?
这一站便站到了傍晚,我甚无聊。
画面再转,竟已是常缚百年之后,这个一生丰功伟绩的乱世大将后半生竟如此平淡,连个值得回忆的东西都没有。一缕魂魄飘飘荡荡去了冥司,幻象未散,我同连止便跟着。
玄冥殿上孽镜台边,常缚为人几十年遑遑而过,我听到老头儿一本正经地念着:“凡人常缚,为将平定一方乱世,引世道由衰而盛,是为大功;为一己私而滥杀异族逾千人,是为大恶;另行诡道致有恩之人枉死,是为无道。”
“发七非殿刑三百年,再入肃英殿记册转生。”
老头儿依然如此仁慈。
作者有话要说: 隔了好久才更,自己都忘了。。。惭愧
☆、小荷才露
在等朝夕醒过来的时间里,我喝了两杯冷茶,默默思索良久,终于编出一个不错的说法。
许久之前,朝夕刚刚至姜城时便遇到了常缚。那把寒光料峭的短刀,同多年之前的一个刺客手中握着的几乎一模一样。
可常缚并没杀掉这个小姑娘,只丢下一句简单的警告。后来他在校场中再次见到她,明明对这种自不量力的行为有嘲讽之意,偏偏又很是欣赏她利落的招式。
不到两年时间,这个姑娘便一步一步走到他身边。无需亲上战场,对见不到那样的身姿,常缚甚至略微觉得遗憾。这个姑娘跟在他身边,军中事务事事周到,很得军心,他对那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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