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荟依言走上前去。
齐王妃拉住她的手,觉出她手指冰凉,赶紧吩咐身旁侍女道:“快去取件披风来,看把这孩子冻得,是我疏忽了。”
钟荟赶紧道了谢,落落大方地与她叙了几句温凉。
齐王妃心里对卫十一郎结的这门亲事颇有微词,卫氏阖族凋零,只剩下十一郎一人,理当找个强有力的岳家帮扶,姜家的权势富贵一靠宠妃,二靠边将,都是朝不保夕难以倚仗的,若问她私心,自然是希望卫琇与钟氏韦氏这样的家族联姻。
此时见她应对得体,态度端庄,不像小门小户养出的小娘子,倒比世家女还像世家女,心下不禁有些诧异。她第一眼只觉这姜家娘子容貌生得格外出众,此时才开始拿正眼瞧她。
与此同时钟荟也在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堂姑母。齐王妃已年过四十,不过看起来好似三十许人,她生就一副卫家人的好相貌,可以想见年轻时是何等风华。
今日做寿,齐王妃特地着了身红衣,戴了赤金嵌宝的簪钗和璎珞,可如此隆重的打扮丝毫无损她的清雅,是卫家人特有的骨清神隽。比起这个年纪的一般妇人,她的身形要消瘦纤长一些,不过面容和姿态都看不出一丝老相。
齐王妃是钟荟上辈子见惯了的那种世家妇人,慈眉善目,未语先带三分笑,同个杂役说话也是和和气气的,令人如沐春风,不过若你因此觉得她性子软和那就大错特错了,这样的女子外柔内刚,有城府,有自己的主意,她与你言笑晏晏未必是心里真的有多喜欢你。
“这孩子生得真是好,我一见就喜欢得紧。”齐王妃轻轻拍着钟荟的手背,一边说一边向身边的侍女示意,那侍女欠了欠身退到偏室中,不一会儿端了个龙牙卷草纹八角金盘来,盘上托着对七宝池碧玉佩来,玉质温润色泽明丽,更难得的是罕见的雕工,宝池中莲叶田田,叶上一只蟾蜍作腾跃之势,栩栩如生。
钟荟最喜欢这些充满天然趣致的物件,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谢过齐王妃收了下来。
他们此次来贺寿,自然也不会空手而来,钟荟准备了张长长的寿礼单子,除了一些充数的器玩摆件和药材,也不乏几样千里迢迢从洛京带来的好东西,其中最稀罕的莫过于一本千年灵芝和一架十六牒云母屏风。
夫妇俩陪着齐王妃聊了聊洛京那些故旧的现状,其实也没什么好聊的,当年四大世家如今只剩下钟、裴两家,她当年的手帕交不是在杨氏谋逆案中丧生便是流放边关,她大约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裴氏的所作所为,绝口不提裴家人,几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开旧伤,实在没有多少话题可聊。
这时有下人在门口禀道:“郎君有请卫使君。”
齐王妃觑起眼睛望了望几案上的莲花漏刻,抱歉地笑了笑道:“瞧我,一高兴尽拉着你们唠叨,连时辰都忘了。”
卫琇起身行礼:“侄子先告退,改日再来看望堂姑母。”
又对钟荟道:“我去拜见殿下,若有什么事可以差人来寻我。”
齐王妃见他如此着紧妻子,掩口笑起来:“阿姜在姑母这里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一行说一行起身相送到门口,又道:“好不容易来了青州,时常来陪姑母说说话儿,今日事多,你的两个姊姊在后头待客不便相见,下回家里人聚一聚。”
卫琇再三保证:“侄子一定常来叨扰。”
齐王妃则反复叮咛:“切莫食言。”
依依不舍地目送他出了门,这才回身挽起钟荟的胳膊道:“不瞒你说,阿晏在信中夸你聪慧绝伦,我还有些难以置信,如今一见才知果然是个秀外慧中才貌双全的好孩子。”
钟荟不知卫琇竟然在书信中说这些,红着脸道:“堂姑母过奖了,郎君是夸大其词。”
齐王妃又道:“听闻你有过目成诵之能,若是画呢?看两眼能依原样描出来么?”
不知道她这没头没脑的话从何说起,想了想犹豫道:“大约可以一试。”
齐王妃笑了笑道:“不一会儿便开宴了,阿姜随我去见见姊妹们和别家的夫人娘子罢。”
两人穿过过厅和庭院,沿着廊庑走到内院听室中。
屋里燃了淡淡的青木香,随处点缀着菖蒲、石榴和栀子等夏日花卉。十来个华服女子三三两两或坐或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见了来人纷纷抬起头或是转过脸,钟荟略扫了一眼,把那些或玩味或戒备的目光尽收眼底,毫不意外地在人群中发现了个熟人——房氏入乡随俗地着了一身浅黄地绣玉兰花纱衣,藤黄色织金罗裙,按说这样的颜色肤色白皙的人穿了才好看,可衬着她蜜色的肌肤竟有种异乎寻常的美,不费吹灰之力便成了人群中最醒目的一个,叫人挪不开眼睛。
房氏笑盈盈地望着她,仿佛将觊觎她夫君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钟荟心中块垒难消,微微抬起下颌,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房氏不以为忤,笑意反而越发深了。
齐王妃将两个姿容出众气质清华的年轻女郎揽到身前,年长那位约莫二十五六,宽大的衣袍也遮不住高高隆起的腹部,显是即将临盆了,年幼的大约二十岁上下,也作了妇人装扮,两人眉目都与王妃很相似,尤其是年长那位,简直像是直接拓下来的。
齐王妃膝下没有儿子,生了三位乡公主,二女三岁时夭折了。钟荟猜到他们身份,笑道:“这两位定是大表姊和三表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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