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她刚走,林虎父子便闻声而至。
王氏眼看着把灾星扫地出门还能赚银子的大好机会在眼前飞了,恨得牙根都痒,这时既见到了丈夫公公,胆气立刻又壮起来,趁着江沐松手,立时挣出来,退后两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我们家白养了你们几年,好心倒还结成仇了!也不出去问问,若不是大郎夫妻在城里帮工认得的人多,你以为就凭那豆芽菜似的小丧门星还有人家要——我呸!连村头死了两个老婆的刘瘸子都嫌她晦气!我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最好赶紧想清楚,把这么个灾星留在家里头,早晚连你的命也克了!”
王氏刚住了口,便听林老头顿了顿拐杖,接道:“哼,你也不必想了,不管你愿不愿意,这事已经定了!这样晦气的女孩子,少留一天算一天,更何况是黄家看上的,你敢不给?也不掂量掂量自己骨头几两沉!”
林舒无声地抽了口气。
江沐脸上本就不多的血色慢慢褪下去,面色却反而平静了下来。缓缓地将居住多年的狭小院落收入眼底,随后合上双眼,声音放缓了几分:“我们父女这些年……你们当真……要将舒儿送往死地?”
虽是问句,却难掩沉重,显然只是明知故问。
林老汉见状倒放松下来,只道他不过是一时之勇,也不知攒了多久力气才敢来上这么一出,如今认清了现实自然也就怕了,便冷笑道:“能去黄家是这丫头的造化!便是死了,也是她自己运道不好,死在外头,总好过做个丧门星拖累我们林家!”
王氏憋了一肚子的气,闻言立刻也跟着撇嘴笑道:“难不成你还看不上黄家?哎哟哟,这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她揉着手腕上被抓疼了的一圈红印,不阴不阳地添了句。黄家惯是仗势欺人的,料想也没人敢得罪他们家。
可谁知,江沐却并未如他们所期待的那般伏低做小。
面那些话中明言暗示的威胁,他只是充耳不闻似的垂着头,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无声流泪的林舒,黯然沉默了许久,才长长叹了一声,终于想通了什么似的牵了牵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来,低低叹道:“罢了,我如何能眼看着舒儿赴死……”
他叹息方落,便随意将落在地上的柴担拨开,轻掸了掸衣上的浮尘,慢慢直起腰。
他本来个子不低,只是过于消瘦,往日弯着背便越发显得羸弱,此时肩背挺直,眉目舒展,即便依旧衣衫褴褛、面色憔悴,却仍让人生出错觉,仿佛眼前乃是个锦衣华服气度端华的大家公子。
这番变化简直像是家养的黄口小鸡崽突然变成了振翅林野的白鹤,不仅出乎林老汉等人的预料,就连林舒也是目瞪口呆,惊诧之下,连眼泪都止住了。
然后她就看着素日里唯唯诺诺的父亲脸上慢慢浮起了一种近乎于苦涩却又仿佛混合了释然的奇异表情,他目光淡淡地环视众人一圈,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进眼中,缓缓抬起枯瘦的右手虚按在心口上,轻描淡写地低声念了一句不似凡间言语的词句。
就在那一刻,骤变忽生。
从江沐的胸口而始,薄薄的青色华光如同云影缭绕,自他那件暗灰色打满补丁的粗布旧衫里头透出来。
紧接着,淡青的光络好似叶脉一般往四方飞快地延伸,不过几息之间,甚至可以看到那青光已在他□□的手背和头颈勾勒出了蛛网般细微的脉络,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尊漠然而剔透的玉雕。而后,他眉心青光骤然一闪,那些好似遍布全身的光脉就又悄无声息地隐去了。
林舒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嘴,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家几人中王氏胆子最小,当下惊呼一声,吓得连退三四步,双腿打颤,若不是被林虎扶了一把,差点瘫坐到地上了。
在茶楼说书人的故事里,世分天地人三界,这本是创世之初定下的规则,然而,不知从何时起,天地间的界限渐渐模糊,世间除了凡胎ròu_tǐ的凡人以外,更悄悄多了一群可掌通天彻地之能的异人修士。这些修者是人却又非人,有的如同闲云野鹤行踪莫测,也有的伪造身份大隐于市,在世间流传下来无数难辨真假的神异故事。在他们眼中,无论是明堂天子、高门贵胄还是汲汲营营求利谋生的乡人小民,都并无丝毫区别。
这样神秘而又强大的存在,如何能够容忍世俗凡胎的欺侮?
林老汉心头猛地一跳,除了震惊以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死定了”。
他犹记得少时听说某某人因为无心开罪了仙人便害得全村被屠尽,端的是鸡犬不留,再联想到自家,顿时脸色灰败,汗如浆下,喉咙里也是咯咯作响,连讨饶的话都聚不成声。
可谁知,江沐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低低咳嗽两声,好像旧日伤势还没好全似的,然后低头冲林舒轻声道:“该来的终究躲不开。既然事已如此,你便跟着爹爹回去罢。”
见女儿满脸的不敢置信,他摇头微微笑了笑,暂且将心头隐忧抛开,道:“我记得你这一辈从云字,今后你便不姓林了,改叫做云舒,姜云舒。”顿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迟疑了一瞬,紧接着,肃了颜容,沉声补充道:“无论何时你都要记得我今日之言——姜氏祖承人皇神农一脉,不管过往如何,你我今生既继承神农姓氏,便不得做出有辱此姓之事。”
云舒虽心智胜过懵懂幼童,面对这一连串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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