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到众人心坎里,几双眼睛灼灼地盯住提包,又闪烁不定地望向对方。
不管心里怎么想,没人出声或是动作,枪打出头鸟这种事即使是没读过书的老农民也凭借多年的现实生活经验有所体悟,空气在几个人中间绷得紧紧的,像弹棉花的丝弦。
还是青年沉不住气先出了声。
“不管了,我就拿一捆。”青年咬牙切齿地扯出一捆钱塞进怀里,“我也不多要他的,够我这学期的学费就行,算我帮他破财免灾了!”
他提到“学费”,老农民心中一动,想起自己怀里还揣着外孙的学费。女儿的老伴过世以后,他拉扯着外孙长大,出息到进城读大学,眼看爷孙俩快能过上好日子,偏偏每年的学费成了拦路虎。
外孙打电话到村长家,哭得稀里哗啦,说大城市什么都要钱,他在村子里的时候以为一年收入几千块就不用愁了,他的同学们一个月生活费就有几千块!他申请了奖学金、勤工俭学,一年下来勉强赚够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还剩下一点舍不得用,全给嘎公寄了回来。
一千两百块,全是外孙沉甸甸的孝心,老农民比他更舍不得花用,又担心外孙辛苦熬坏了身体,这辈子头一次走出大山,怀揣着这些热乎乎的钱千里迢迢去看他。
想着想着,眼前青年忠厚老实的脸与外孙的脸重合起来,老农民抹了把不知何时脱眶而出的眼泪,颤巍巍地道:“娃啊,不好干坏事。”
“啊?”青年愣住了,正伸手进包的生意人也愣住了,知识分子用一根手指托眼镜,手一滑差点戳中自己的眼睛。
老农民贪婪地死死盯钱,这次很快转开,伸手扯住青年的袖子,继续劝道:“听嘎公劝,大学生不好干坏事,不值当!”
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看生意人,又看看知识分子,三个人面面相觑。
半晌,他恶声恶气地啐出一口:“晦气!”
“早就跟你说,”知识分子慢条斯理地道,“选目标要慎重。”
生意人把手里的钱扔回提包里,苦笑道:“白忙活了。”
“我不管,反正不能让我走空,老子演这一出容易嘛!”青年也把钱放了进去,“滋”一声又合拢了拉链。
他转向老农民,脸上那些伪装出来的学生气一扫而光,流里流气地道:“老东西,看不出你还有良心,可惜有良心的人向来不得好死。”
“你……”老农民一只手仍然揪着他的袖子,还没搞懂这瞬间变脸的意思,青年已经不耐烦再跟他纠缠,当胸一把推过去,“砰”一声将老农民四仰八叉地推倒在硬座上。
青年左手按着老农民的胸口,右手伸进去一掏,立刻把他藏在内衣口袋的布包拽了出来。
“拿来吧你!“青年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们早就注意到老农民随身带着贵重财物,他根本忍不住,每隔一会儿就下意识地伸手摸胸口,他们这些人都是行家,哪还有不明白的。本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所以设了个局要从老东西那里骗过来,中年人、生意人、知识分子和他都是一伙的,如果老东西贪财拿走提包里的钱,中年人回来找上他,他们几个再敲敲边鼓,不怕他连内裤也赔出来。可他们谁也没料到,这老东西的眼珠子都快掉钱堆里了,居然不上当!
知识分子和生意人脊背朝外,将其他乘客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青年捏着手绢的一角抖了抖,那堆零零碎碎的钞票就从空中散落下来,飘到老农民抽搐的身体上。
他像是受到什么刺激,陡然间用尽全力挣扎,青年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我操!”他又出一口唾沫,溅到老农民脸上,忿忿不平地道:“就他妈这么点钱还好意思出门?还当宝贝似的护着?浪费老子时间!”
他又一拳重重捶在老农民胸口,打得他伛偻起身子瑟瑟发抖。
“别打了,”知识分子不耐烦地拉住他,“弄出人命不好收拾。”
青年这才放手退开,他熟练地把失去知觉的老农民扶坐起来,摆成趴到方桌上熟睡的姿势,这样在他们下车前能够骗过巡查的列车员。
他边做这些边不甘心的骂骂咧咧,蓦地想到什么,脸上的神色倏忽间由怒转喜。
“对了,差点忘了!”青年一拳捶在掌心,“老东西还有个孙子!”
生意人和知识分子都怔了怔,他们坐得远,并没有全程旁听青年和老农民的交谈,这时顺着青年欢欢喜喜的目光转向,仿佛才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一个人。
是啊,四人卡座当然有四个人,奇怪的是之前没有一个人想到他,自动忽略了他。
当然这也并非不能解释,因为这个人实在不能算一个完整的人,而只是一个或许刚过票线的孩童。
所有人盯住那个小小的男孩儿,他大概在七岁?八岁?穿着一身质料普通的童装,颜色灰黑,扣子一路扣到喉口,样式倒更像老干部的中山装。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腰背挺得笔直,三七分的短发居然用发胶固定,从大开的窗口迎面而来的风也不能拂动一丝一毫。
小男孩长得非常清秀,却不是大多数孩童那种雌雄莫辨的漂亮,他小小的脸上长眉削目,鼻梁挺直,红润的嘴唇紧抿,显得既庄严又冷漠,完全不像一个大人可以随意逗弄的孩童。
他的气势根本就是一个成人,而且是棱角锋利的、很不好惹的、危险的成年男人。
“你确定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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