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滴答”响了一声。像水滴落下的是短信的提示音——转到他卡里的那五千块到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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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看着“转账成功”的消息跳出来,放下手机,继续拿起抹布清理被小女儿打翻在地板上的果泥。她的丈夫刚刚被她轰到厨房里去洗碗了,听见她打完了电话,在哗啦啦的水声里提了声音问她:“是谁啊?”
“我那个儿子……攸攸,陆攸?”女人说,“你还记得吧?”
“这我怎么忘啊?”男人关掉了水龙头,在厨房里说,“你那个前……”没等他说完整句,女人便暴躁道:“说话想好了再说!”将拿着玩具飞机跑过餐厅的儿子吓得一顿,男人顿时也收声了。过了几秒才又小心地问:“那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别瞎问了。”女人不耐烦地说。她擦完了地板,捏着抹布往厨房走,又把她才洗了两个碗的现任丈夫往外赶,“去去去,别添乱了我来吧,你去看儿子,别让那小子老是招惹妹妹。”
丈夫乖乖地出去了。她将抹布放在水龙头底下,揉搓、绞干、再打s-hi……机械地重复着这几个动作,直到黏腻感消失了也没有停下。她还在想着刚才的那个电话,打电话来的是她年轻时和前夫生下的孩子……打电话的时候似乎还没什么,现在却有很不好的记忆开始涌了上来,让她越来越难以抑制地有种想要大喊发泄的冲动。
大概就是这样,她才会每次和那孩子通话,都急匆匆地没讲几句就结束吧……如果不是这样,她或许会难以维持语气的平稳,就在通话中途像疯子一样情绪失控的。因为,她那个儿子作为第一段失败婚姻的产物,和他爸爸实在是太像了……
在电话里就能听得出来。声音也像,说话的语调和态度也像。平静压抑,将所有情绪都深深地掩盖着,仿佛永远不会发怒失态,也永远不会主动倾诉心情。表面上,看起来就是温和包容的样子。女人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盯着不断坠落的水流,眼前浮现出了一张年轻的脸。她和陆攸上次面对面地见到是在什么时候?升学的时候吗?去年?还是前年?
轮廓柔和,眉目秀气,笑起来温柔好看,简直有种如隔云端的不真实感。攸攸的眼睛比较像她,因此多了几分明丽生动的感觉,但到了露出表情、开口出声的时候,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越长大,越接近她记忆中那个男人的样子。她抵触和难以忍受的态度,儿子一定也察觉到了吧。所以最初还会按时打电话来问“妈妈周末有没有空”的孩子,逐渐销声匿迹,到后来就像是不存在了。
女人丢下了水中的抹布,双手撑在水池边缘,感到自己眼眶发热。刚才那通电话是有什么特殊之处吗?隐秘地牵动了她的心,让她压抑了很长时间、几乎以为已经放下的记忆,又重新翻涌了上来。
遇到前任丈夫时,她在读大学,那男人是附近书店的老板。有次顾客的小孩把饮料翻在书堆上,被训得哭了,男人拿着一只木质小猫蹲在小孩身前安慰他,她推门进去,对那微微笑着的温柔面孔一见钟情。从此把女孩子的矜持全都抛下,堪称死缠烂打地追了两年,硬是磨到了他松口同意。
直到结婚后,她才感觉到,那个男人表现出来的温柔,实际上是一片深潭的水面……无论往里丢什么东西,都只有当时那一点点水花的回应,此后就悄寂无声地沉了下去。潭水永远不会自己涌起波澜,沉到潭底的东西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一个从不发怒、从不失控,什么都能够忍耐包容的人,要她怎么相信他有动过心、而不是仅仅出于同情或无所谓?
她拼命地付出感情,为了那点水花,用尽全力地爱啊、爱啊,到后来终于开始觉得疲倦了。他们开始冷战——单方面的,再后来开始吵架——还是单方面的。那男人默默地都忍受了下来,对她的态度完全没有变化。最后她甚至都有点恐惧了。在一次格外剧烈的情绪爆发之后,她把离婚协议书扔到丈夫怀里,摔门而去,独自出去旅游了半个月。
她连一个试图挽回的电话都没等到。
半个月后她回来,发现地板家具已经积了灰尘。签好的协议书放在桌上,当时七岁的陆攸被拜托给了对门邻居。男人什么都没带走,从此从他们母子两人的生命中消失了。
她从邻居家把陆攸领回来,情绪几乎崩溃。陆攸却连哭都没哭,还给她擦眼泪,安慰她说“妈妈不要难过”。孩子的小手软绵绵的,那么乖,她低下头,看到那张努力向她微笑的小脸——面对幽深潭水的窒闷和恐惧再一次地击中了她。
第二年她就再婚了。那段婚姻也只持续了几年,却多少修复了她快要枯竭的感情。陆攸从初中开始住校,周末也不回家,偶尔和她一起吃顿饭。至于她现在的丈夫,脾气也好,但还会像个正常人那样,和她争执、互相指责、吵架再和好;丈夫带来的儿子和新生的小女儿,也会朝她耍脾气,任性捣乱。到了这一次,她才感觉自己是在和“家人”生活,而不是某种……难以称为“人”的冰冷东西。
不,那甚至不能说是冰。是冰还有能被焐化的一天,是空气,想用双手去捧都捧不起来。
虽然偶尔有时,她也会觉得……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过于残酷了。陆攸身体里也流着她的血,而她是一个情绪激烈、爱恨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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