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攸端起碗,用力地、狠狠地将它摔到了门上。瓷碗在一声脆响后应声而碎,大小残片飞ji-an开来——到这一步,还只像是囚徒将绝望化为愤怒而突然失控的发泄。
然后陆攸伸出手,朝一片掉落到近前的边缘尖锐的碎片抓去。他想将那块碎片抓到手中,像是握住一柄锋利的匕首,却不是用作应敌,而要将其架到自己的脖颈上——按照他此前所思考、所猜测的一切,去赌此刻正在门外面的那个怪物的心思。
——只是他想过了威胁失败的可能,以及被夺走武器的可能,却没想到,他还是远远地低估了怪物真正的力量和速度。
房门变成碎片时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仿佛被从中间斩开的是一片薄纸。陆攸看见了光——从门上裂缝透入的光线,由细窄的一道转瞬间裂殖为千万道,随即如洪水摧毁脆弱的堤坝,轰然破开,汹涌而来,迎面将他淹没。
感觉像被光的洪流重重地打了一下。仿佛过了好几秒钟,陆攸才意识到是怪物的触手已经抓住了他。他眼前一片炙亮,碎片割破的掌心尚未来得及疼痛——那声阻隔被暴力撞破的轰鸣终于传到了耳中,陆攸看到了一双因暴怒而发狂失控的眼睛。
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安静重新覆盖下来,他有幸在感到恐惧前失去了知觉。
第197章 round x.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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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半梦半醒的昏沉中, 陆攸听到有人说话。
“——你对他会做这样的事情, 一点都没提防吗?”
提问的声音有些尖细, 像是个小女孩,听在耳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是陆攸的思维此刻还迟钝滞涩, 难以转动, 回忆不起这熟悉感的来源;身体则轻飘飘的, 仿佛喝了点酒之后的微醺, 放松而舒服,让人不想睁开眼睛,想要继续睡下去。
就在这时, 几根细小冰凉的手指轻轻按到了他的手上,掌心被割伤的地方如被这凉意刺激,跟着抽痛了一下。睡意受到打扰, 意识终于没有往梦境的更深处沉去,而是开始逐渐清醒了。陆攸感到了照在眼皮上面的光线, 以及久违了的阳光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灰灰注视着平躺在床上的人,青年双眼紧闭,睫毛一动不动,像是还在昏睡,被碎瓷片割伤的右手放在被子外面,手掌上包着雪白的绷带。之前那段被困在房间里不见天日的时光, 让他柔软的黑发长长了一点, 脸色则显得格外苍白。虽然片刻前刚用沾水的棉片s-hi润过嘴唇, 那淡红发白的颜色依旧如将要凋谢的花瓣, 显露出生机已流逝的迹象。
她站在床边,问出那句话后,去摸了摸陆攸的手,本意只是想确定他伤得严不严重,却发觉陆攸的手指在被她触碰到时细微地动了动。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转头朝站在另一侧床边的男人望去,祁征云正神思不属地盯着床单上的一小块光斑,似乎没有发觉睡在床上的人已经要醒过来了。
灰灰从医院里抓过来的那个幽灵模样的“清洁工”缩在房间角落里,表面不住波动,像在瑟瑟发抖。祁征云紧急召唤她过来,是因为他在发觉陆攸的自伤举动的时候反应过度,阻止时用了麻醉性的生物毒素——他身为海怪的原型本来并不带毒,但有时候吃了水母之类带毒的小生物,会把毒素储存起来,用来让猎物在被杀死时不要挣扎——这里的“猎物”特指作为祭品的人类,也只有在这一种情况下会对完整性有所要求。
祁征云记得毒素本身应该是不会致命的,只会迅速地夺走知觉。但在追逐着陆攸的行迹、离开最初的世界后,他几乎从未用过这种手段,也没想过刻意将存留的毒素更新一下。存了不知多少时间,难保效果有没有什么改变。所以他让灰灰带一只能够吸出毒液的“清洁工”过来,就在刚才已经把陆攸血液中残留的毒素都滤去了。
当时的场景看着有些眼熟,让祁征云想起陆攸被变形怪伤到的那一次。然而这次,造成伤害的却是他。
祁征云目光微动,移向了陆攸放在被子上的没有受伤的那只手。手指微微蜷缩着,指甲底下毫无血色,手背浮现出青色的脉络——明明之前都有正常饮食,陆攸的体重却一直在掉,瘦得腕骨的轮廓都变清晰了。尽管理智知道陆攸另一只手上被碎瓷片划到的伤口很浅,血也只流了一点点,看他这样不出声地躺着,祁征云却总控制不住地有种错觉,觉得他伤得十分严重,随时都可能会死去。
对于灰灰的提问,祁征云静默了一会,才低声说:“我没有想过。”
此刻他与床铺中央安睡的人距离如此接近,中间却像是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一面透明却坚不可摧的墙壁,让他做不到伸手去触碰。
“他以前从不会这样故意伤害自己。”祁征云慢慢地说,他声音平稳,神情里却带着一点茫然无措的意味,“也不会主动求死。我需要防止的只是意外,一直都是这样……”
陆攸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他希望他的心跳和呼吸不要加快得太明显,也不要因为难以抑制的眼球转动或身体的异常僵硬而被发觉出已经恢复意识的事实。他将这几句话听得很清楚,那是他不可能忘记的声音,正是只在囚禁他的第一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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