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一次,久而久之,连疼都没有了,剩下的是无边的冷寂。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还只是个质子,她是卫国送到齐国的质子,当时年少,她虽不受宠,却也是温润如玉,翩翩少女。齐国的帝卿冰雪聪明,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听到她的声音“拜见帝卿。”虽是弱势,不卑不亢,他听到他自己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他就知道他这一辈子,算是栽在她身上了。怎么不是呢?很多年后,卫承缨想如果她的心不那么大,装的不是卫国水深火热的子民,或者他根本没有遇见她,她们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可惜,这个问题永远都没有答案了。到底谁欠谁的多都已经不再重要,对于已经失去的东西,做不到忘掉,就只能就着剜心之痛回忆回忆已经变了味道的甜。
卫涅渊的名字是她的父亲起的,在这个世界里,男子很少有这样的殊荣。名字代表的是一个人的命运,理应由母亲来赋予,而卫涅渊不同,允棠是她的父亲的名讳,他有了这个权利。二十一年前,允棠躺在蘅芜宫里,气息奄奄,他的怀里抱着刚刚产下的卫涅渊,脸上带着温柔的笑,苍白的指刮了刮孩子的脸,他问身边的产公“王上没来吗?”产公强忍眼眶中的眼泪“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充满血腥的屋子里,只剩下一声叹息,他抬眼看着模模糊糊的门外,他依稀记得他腹痛之时雪才刚刚开始下,青色的宫墙成了雪地里唯一的颜色,一条条青色的线把皇宫化成一个一个的牢笼,还有大片大片的雪从铅灰色的天空中落下,门前的雪地上没有一点痕迹,他就知道,她不会来的。他的眼睛渐渐地冷寂下来“这孩子就叫涅渊吧,涅槃重生,心在深渊。”产公惊呼“主子,这不合适啊。”允棠亲了亲孩子的脸“她连孩子都不在乎,名字又算得了什么。”
折星端着一杯茶走到一直改着奏折的卫承缨身边,轻轻的说“王上,允侍君生了个王女,他私自起了个名字,叫卫涅渊。”卫承缨顿了顿手下的笔却不停“恩,随他。”折星点了点头,欲言又止,退下了,出门前卫承缨突然出声“父女平安?”折星回头“是啊王上。”卫承缨没有回答,她埋头于奏折,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允棠心里其实很清楚,她从来没变过,他也从来没变过,可是当初他与她之间存在的一个谎言如今成长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崖,他们都没错,可他们又能怪谁呢。他到死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卫承缨的样子,他是齐国高贵的帝卿,长于母王父后的庇护之下,懵懵懂懂。可她是卫国狼狈的质子,身坠九天,如坐针毡。“拜见帝卿。”少年的卫承缨眉目俊朗,风姿卓然。他只记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殿下客气了。”他喜欢她,他从他第一眼见到她就喜欢她。卫承缨的心思呢?允棠永远都不可能再知道了。允棠帝卿的风采谁不喜欢呢?她喜欢他,她需要他。这两个人的爱到底几分他们都心知肚明,可允棠还是在他见到她的第二年里嫁给了她。他为了嫁给她,在齐国的大殿之前跪了整整两个月,看的齐国人都心疼,得卿一跪,福厚至此啊,她也心疼,心疼的几乎要掉下泪来,在这之前允棠找过她“你可愿入赘于我?我跟你远走高飞,我不要齐国,你也不要卫国。”她沉默着摇摇头,他的眼睛就这样暗淡了,第二天,他就去跪着求齐王了。卫承缨后来在齐国故地重游的时候专门遣退了随从,苍老的卫王缓缓的跪在了长满青苔的石阶上,无人看到的角落里,一滴眼泪还没有落下就已经干涸在眼角。
第44章何日宫深枯杨柳(二)
她最后还是没有入赘,用一个低微的质子的身份娶了齐国高贵的帝卿,十里红妆,高头大马,她骑着马在城中带着帝卿转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帝卿府,给足了她面子。卫承缨是真的喜欢他,喜欢他在初见的宴会上腮上的红霞,喜欢他靠在她怀里温良的体温,喜欢他出嫁时嫁衣的鲜红,喜欢他在清晨里的睡眼。她在他的帝卿府里几乎都快要忘记她的姓了,可终究还是快要。她还是会在梦里惊醒,梦见卫国被齐国占领,她的母王从城楼之上一跃而下,殉国身死。她只能抚一抚冰凉的胸口,抱紧他,沉沉睡去,即使她是个弃子,她也无法放弃生她养她的地方,她有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了,每每如此,允棠就是紧紧拉住她的人,毫不夸张的说,允棠是支撑卫承缨在卫国活下去的信念。我爱你,所以你得撑着。可他姓允她姓卫,婚期一年之后,这个刻意被遗忘的东西,终于被迫提了起来。她不知道他把他留下是对是错,齐国的如日中天终于结束了,三国合兵,齐国城破。她回府之时,心急如焚,她不是因为怕他怪她,她知道在他决定嫁她那天,他就什么都想清楚了,他跟她一样,他爱她,他也爱齐国,她怕他自裁。
她回到帝卿府的时候,就见到他穿着一身素白的衣服,脂粉不施,长发垂在腰间,发梢还没有干透,她知道,他一定沐浴更衣过了。他手中拿着她成亲之日赠他的一柄长剑,剑上的红绳络子是他亲手打的,缠绕在他苍白的手腕上红的扎眼。见她来了,允棠笑的温柔“我在等你,允棠在此多谢妻主照顾,国将亡已,允棠不愿苟活,和离书我放在书房里了,不敢连累妻主受人诟病。”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拂过剑身,举手放在了自己的颈间。卫承缨几乎丢了半条魂,他温柔的看着她,他问都没问她齐国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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