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般隐忍着无法宣泄,她有些劫后余生般的心悸,也有些久旱逢甘雨的满足,她痛苦并快乐着,她觉得很值。
她还清楚的意识到,和谭稷明认识这么多年,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迎来了对的时机……
一夜的缱绻缠绵后,漏风的窗外渐渐浮起鱼肚白。
谭稷明醒得早,扭头看了看身旁的女人,掀被穿衣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他又返回来,拍拍项林珠的肩。
没动静。
他扯了扯被子遮盖她露出的腿,又拍了拍她。
“宝。”见她掀开眼皮,才又道,“把这吃了。”
“我不饿。”
她翻了个身接着睡。
他将她的身子掰过来,扶着她往起坐。
“你烧得厉害,吃了药再睡。”
她这才依言吃了药,末了又去抓他的手:“你别走。”
“放心睡吧。”他吻她的头,“我既然来了,就不会走。”
窗外的天空布满密集的乌云,天色十分不好。
谭稷明安顿好项林珠后去了紧邻阳台的小厨房,他看了看厨房的灶台下放着一袋儿大米,他接着蹲身舀出半碗米准备放在水下冲洗,拧开水龙头后才想起来停水了,他四处看了看,看那贴着白色瓷砖的灶台边上放着小半桶备用水。
于是他又从那桶里舀出点儿水来,搅和搅和简单冲洗一遍,便开始煮粥。
等他把一切收拾好,盯着灶上的锅盖往外冒着水汽,他忽然很想抽一支烟。
于是他拿出支烟来抽,怕烟味儿散进房间,他先是关了厨房的门,又去开厨房的窗。其实那并不是一扇窗,原先的窗户早被风敲碎了,大概是项林珠不知从哪儿找了一木板勉强挡在那儿,还遮不严实,漏着风。
他将那木板挪开,手上却忽的打滑,砰咚两下那块板子砸在灶台上,震得盒子里的调味品挪了窝儿。
他就那么站在灶台前,半湿的裤腿仍旧高高挽起,脚下趿着一双人字拖,腿上还豁拉着一道结痂的口子。他两只胳膊露出来,腕表上沾着泥,胳膊肘还挂着一粒米。他嘴里叼着一支烟,正歪斜着身子舒展着眉眼,看那轻薄的烟雾顺着风飞向户外阴沉的天。
他看上去落魄极了,却又极度舒坦。
约莫半支烟的光景,他又盯着掉落在琉璃台上的那块木板,好一会儿忽然咧嘴笑出来,面部肌肉僵硬的拉扯着有些不适,已牵扯出眼角的细纹,但他无法控制。
那久违的笑容就像坍塌的那棵百年老树上新鲜的叶子。
☆、76
项林珠醒来时约莫下午一点,谭稷明熬的白粥一直在炉上温着,粒粒分明的粳米早煨成软糯的米糊。
他给俩人各自盛了一碗,就搁在床上。
项林珠愣愣的接过饭碗看着他。
“你这地方连张桌子都没有。”
她说:“这离单位近,我就自己住,图个方便。”
他没接话,半坐在床上,另一条腿耷拉在床下,行动间不经意碰着手边的塑料袋。
他接着从袋子里掏出两块月饼,递给她一块:“上午出门正赶上居委会发月饼,我跟人领了两块儿。”
她接过那块厚实的小月饼,透明包装袋上有锯齿状的撕口,露出内里焦黄脆皮的圆饼,那饼上还刻着花好月圆。
“我都忘了今天是中秋节。”
谭稷明埋头喝粥,末了又掰开月饼尝了尝,接着把剩下的一半儿递给项林珠,“太甜我吃不了,你吃吧。”
项林珠也没拒绝,听话的从他手里接过,她咬了一口,果然很甜,又看了看瓷碗里软糯的白粥。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
“三年前。”他往嘴里扒着饭,声音囫囵不清,“以前你老说做饭很简单,我试了试,还真挺简单。”
项林珠看着他,因着背光他的面貌不是太真切,只瞧见他蜷着一只腿半伏着腰坐在床上吃饭。
她捧着碗往里挪了挪,拍拍床垫:“你上来坐着,会舒服些。”
他于是把耸搭在床沿的那只腿也挪上去,两条长腿盘在一块儿,像坐在炕上。
项林珠还捧着碗,那热度暖着掌心,久了有些发烫。
谭稷明低头喝着粥,一天一夜未进食,他有些饿,末了抬眼看着她:“怎么不吃?”
她这才开始吃:“我老觉得这是在做梦。”顿了顿又说,“你……不是准备结婚了吗?”
他应着,已将一碗粥喝完,把碗搁旁边的矮凳上放着,抻开了腿靠墙和她并排坐着。
“我原本真打算结婚了,如果没有这场台风。”
“……我明白。”
他曲起一条腿,抻开了胳膊支在膝盖上,开口串出一抹笑:“你不明白。”
“我明白。”她重复,“虽然这是场灾难,但我挺感谢它,如果它没有发生,或者发生在你结婚之后,那时就算你惦记着想来看一看我,你也不会走出北京,因为你得对你的婚姻负责任。”
谭稷明在阴影处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半晌没说话。
“我了解你。”她沙哑着嗓音道,“你迟迟不结婚也是这个原因,并非不慎重,而是太慎重,因为一旦结了婚就不能回头,可你还不能确定自己能否把对我的感情全部抹杀掉,不管这份感情是爱还是恨或者是仅存的一点儿怀念。所以我感谢这场灾难,不管你的感情如今是怎么样,是它把你带到我面前,而你既然选择了,就不会回头了。”
她口气平淡认真,甚至带着点儿严肃,像在和他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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