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孩儿,是他能续香火的孩儿。
手里的休书撕得粉碎,怀里的铜钱打赏得一文不留,抱着男婴,不住摩挲着,这些年被禁锢的父爱一时都涌泻了出来,这个孩儿,他要用一生去厚待。
王氏虚弱地躺在床上,一圈圈汗浸得身上湿淋淋的,仿佛被瓢泼大雨淋过,而心中却是阳光明媚。二女一儿,重得丈夫宠爱,王氏只觉已经苦尽甘来,可却还抵不住生活的压迫。
贫贱夫妻百事哀,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桩桩一件件,没有银子便周转不开。得了一个大胖小子,吃得更加厉害,又有姚千易放开心让他吃,本就贫苦的家变得清寒无比。
两个女儿已经五六来岁了,正是贪嘴爱吃的年纪,家里偶然得了什么好东西,当成零嘴吃了必定会招来姚千易一顿打骂。打得眼泪鼻涕直流,哭嚷着找娘,等看到娘怀中襁褓里的婴儿,哭声自己打住了。可谓穷人家的孩子知世事早,明白自己什么样的身份地位。王氏心里也苦得很,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一直在努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也抵不过姚千易一句话。
姚徐波看着儿子脸庞渐渐清瘦,身上干巴巴的没有一块肥肉,看到两个干豆角似的女儿心里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掐她们的脸儿,就是逼迫她们干活,不管轻的重的。
王氏每每想阻拦,手脚如被捆住,嘴巴如被粘住,她始终只认为自己是一个妇人,永远不能和丈夫对着干。
拥挤不堪的床上躺着母女三个,互相依偎着入睡。这么些年来,姚千易一直是一个人睡,有了男娃姚徐波,便带着他睡。
姚珍姚蓉睡得香梦沉酣,嘴巴不停嚼着,王氏便是看着,眼泪就若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搂着女儿们的头,往自己胸口上放。心中柔肠百结,自己何苦生下她们两个人儿来,既折磨了婆婆,又自己吃苦受罪。
夏天雨水充足,这晚上下得如盆倾如瓢泼,外头高耸青翠的树木在电闪雷鸣间摇曳晃坠。冰寒的雨水从屋顶浸了下来,滴在王氏脸上,可她依旧安安稳稳睡着。
仿佛她睡在天朗气清的松树底下,黄莺在树上鸣啭宛啼。
可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却坠入了万丈深渊。
身旁早已空空,大女儿二女儿仿佛是只在梦中存在的人。发疯似的用两手探摸着床褥,却再也摸不到孩子的身体。
晨光照在她的脸上,用微不足道的暖去暖一暖她如浸寒潭的心。王氏死死冲去攥住姚千易的衣袖,他背着姚徐波,两人嘴里还嚼着什么,口角泛着油水,身上一股肉味。
“我的女儿呢?我的大女儿二女儿呢?我的心头肉,她们在哪里?”
姚千易并没有开口,继续往房里走去,走一步身上就响乎乎的,好似很多银子,抨击撞动的声音。
那不是世间最美好动听的声音,至少在王氏看来,那是地狱黑白无常摇晃着索命铃。无暇多顾,王氏跑遍了整个农田,整个山林,整个房舍,也一无所获。
一夜间有白头的,而王氏一日间白了头发,眼睛也看不大见了。连续哭了几晚以后,她仿佛看到好多个大女儿二女儿在她面前晃动,她迫不及待伸出干瘪如枯木般的手:“大女儿,二女儿,来跟娘回去,娘再也不会把你们弄丢了。我睡觉的时候把咱三个绑在一起,好不好?”
她不知道别人为什么都叫她疯子,她也不想去知道,她想要的,只是找到那双被狠心爹卖了的女儿……
☆、找人
打两个女儿被姚千易卖了之后,王氏一直郁郁寡欢,以至后来神志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犯糊。
从金瑶口中得知女儿住在丽春院,王氏如何按捺得住。从房里的麻编织袋取出一篮子板栗。王氏还记得大女儿二女儿喜欢吃板栗,茅房后面有块高地,邻家的板栗树就种在那里,秋天板栗差不多长成了,一阵风刮过,多少板栗儿掉落下来,两个姑娘在下面忙捡不迭,也不顾被刺得手肿肿的。
捡回来交给王氏,王氏瞒着姚千易将板栗用刀切个口子,家穷没有甚么佐料,便加了点水放在锅里蒙着,等水干了,板栗一个个爆起大口子,黄澄澄的肉显露出来,吃了满嘴都是香气。珍蓉两个一天吃上两粒当是零嘴,高兴得不得了。
现在已经物是人非了,王氏看着篮子的板栗,犹如见到了两个女儿。像十几年前一样放在锅内煮透,用条干净绢子包起来,嘱咐儿子姚徐波:“你从小到大,我没求过你什么,我这次只要你给我女儿送去这些板栗就好。”
姚徐波挑着牙,一脸不屑:“好不容易清醒些,也为的是什么莫须有的女儿?你倒是先孝敬孝敬儿子。”
王氏将板栗抱在怀里:“我要是能去,自己就去了,可惜我半条腿通动不久,丽春院我又不知在哪儿,岂能轻易去得!”
姚徐波一听丽春院,眼睛都发直了。这小子别的没有学到,寻花问柳倒是从他爹身上学个通透。可姚千易不许他进丽春院的,姚徐波一直也不敢去。今日得知有姐姐在丽春院,这么好多由头岂会白白错过,即便是姚千易发话了,多少也能拿这事来当挡箭牌。二话不说,从王氏怀里抢过了板栗,扬言自己要去。
去是定会去的,只不过是去那儿寻欢作乐。一路上一面走一面吃板栗,到了丽春院门口,绢子里的板栗已经吃光了,姚徐波意犹未尽:“这么好吃,若是冬日里头吃上一碗,那才叫一个舒服。可惜还不够打牙祭。”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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