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很怕疼,特别怕疼,脾气也扭。从那以后,他不敢再让她坐后座了,必须得亲手把她抱上前面车档,把她圈在怀里才放心。
到了中午,沈泽棠出门为她买饭。周梓宁一个人坐了会儿,拿着遥控换了几个台,结果不是新闻联播就是她不感兴趣的体育节目。她不禁怀疑这医院是不是故意的了?
她想了想,套上拖鞋就出了门。
这是顶层的加护病房,在最东边的角落里,后面有一座很大的花园,是提供病人复检和休憩的场所。
周梓宁下到花园里,随便挑了个椅子坐下来。
太阳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浑身的细胞都像活跃了起来,远不比闷在房里那种窒息感。她想着,一会儿沈泽棠要回来,打死也不回去。
“为什么我画的苹果总是不圆呢?”一个穿着碎花小裙的女孩走到了她的身边,有些懊恼地扁着嘴。
周梓宁抬头一看,这姑娘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身浅蓝色碎花小裙,皮肤很白。一般人穿碎花很容易就俗、土,但是,这姑娘眼神澄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烂漫童真,一点不似作伪,就显得自然真切,清新脱俗了。
只是,周梓宁观察了会儿,发现她的神智好像不同于一般人。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她手中画本,看了看,很笃定地抬起头,对她一笑:“那是因为,你用的笔不好。”
“怎么不好?”杨玥瞪她。傻姑娘等人,别有一番憨纯,让人忍俊不禁。
周梓宁站起来,凑在她耳边,笑嘻嘻地蛊惑她:“得用彩笔。”
“真的?”杨玥有点讷讷地看着她,眼神怀疑。
周梓宁郑重点头:“你有彩笔吗?我画给你看。”
杨玥抿着唇似模似样想了很久,最后抵挡不了苹果的诱惑,转身跑了。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盒马克笔。
周梓宁接过来一看,有些微讶。这是72色的,比利时进口的牌子,这么小小的一盒就要560人民币,对于一般小康家庭来说是比较奢侈的。如果不是专业学习绘画的人,很少愿意下这种血本。
周梓宁猜想,杨玥应该出身不错,但这不妨碍她俩作伴儿。周梓宁不止给她画了一个苹果,还给她画了梨子、葡萄和香蕉。
在几种技法中,用马克笔绘图是比较简单的,不像水彩,画一幅画得好几天,有时候精细的铺层上色分很多步骤,需要一个多礼拜以上。
周梓宁也学过水彩,不过是玩玩的,人家上阴影、逐层上色至少花费一整天,她一两个小时涂鸦搞定。
她对自己不喜欢的物什,不耐烦花费时间。但若是学琴,那种她喜欢的,她就乐意沉浸其中,练习一整天都不在话下。
“姐姐真厉害。”杨玥接过她完工的绘画本,兴高采烈的模样就像一个几岁的孩子。
周梓宁摸了摸她脑袋,和她碰了碰脸颊。
她喜欢这个女孩儿。
后来又为她画了一幅百花图,杨玥高兴地眼睛都快放光了。这时,护士长带着杨懿眉从大楼里急匆匆地赶来。
看到杨玥后,杨懿眉几乎是冲过来就把女儿搂在了怀里,又责备她不该一个人跑出来。
杨玥对这个母亲似乎有点儿畏惧,不敢说话,怯怯地,目光却望着周梓宁。
她的这个眼神,杨懿眉也看到了,很是惊讶。后来,她将杨玥送入病房后又执意要送周梓宁,梓宁难以推辞,和她走了段路。
到了她所在的病房门口,杨懿眉忽然开了口:“周小姐,虽然这样说比较唐突,但是,我有个不情之请。”
周梓宁早知道她有话要说,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懿眉微笑点头,进了屋,在病床边找了个角坐了。
到了下午,天气又开始变冷。周梓宁关好门后,又走到床边,把窗给合上了。她走回来,和杨懿眉隔了一点距离面对面坐下。
她等着,等着杨懿眉接下来的话。
杨懿眉的确有求于人,但是她纵横商海数十年,遇到过无数和周梓宁差不多年纪的小辈,这么镇定的也是少数。要么是家里条件好,迎来送往的都是贵人,打小眼界就高,要么是自个儿本事不俗,平日接触的都是大佬,习惯了。
甭管是哪种,这姑娘也不能小觑。杨懿眉打打心底里欣赏她这种处变不惊的姿态,笑了笑说:“小玥的情况,想必你也看到了吧?我也不怕说穿,她八岁那年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磕到了脑袋,从那之后就这样了。”
周梓宁懂了,点点头,脑海里想起那个姑娘的音容笑貌,心里本能地有点儿泛酸。
杨懿眉叹了口气说:“我给她看过很多医生了,甭管是国内的专家,还是国外那些大有名气的教授,都没用。这些年,我也想开了,她这样也挺好的,一辈子无忧无虑,开开心心的,我也心满意足了。”
杨懿眉嘴里这么说,哪里能真的放弃呢?哪怕只有一丁点希望,她付出一切也要把女儿治好。但是,治了这么多年了,女儿不还是这样吗?
与其把有限的时间继续寄托在虚无缥缈的梦想上,不断让女儿吃那些苦涩的药、受尽折磨,还不如让她开心点儿。
周梓宁又等了会儿,终于等到她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你平日能抽出点时间来陪陪小玥吗?看得出来,她很喜欢你。”
周梓宁沉默。
她和杨懿眉,加上近日,也不过两面之缘。而她和杨玥,不过一面之缘罢了。她此举,实在颇为唐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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